破庙里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梁柱间回响。厉渊躺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感觉那股掏空五脏六腑的虚弱感稍稍退去,四肢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挣扎着坐起,背靠泥塑,检查身上的伤势。皮肉伤在赤阳气血的滋养下已收口结痂,留下纵横交错的暗红色疤痕,像一张诡异的网。最麻烦的是内腑和经脉,被那焚身之火和咒缚之力来回冲撞,留下了不少暗伤,气血运转时,还能感觉到细微的刺痛和滞涩。
“得弄点疗伤的药……”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光靠气血硬熬,太慢,也容易留下隐患。
他伸手入怀,想看看还有没有能换钱的物件。手指最先触到的,是那几张冰凉滑腻的薄皮——从幽冥教徒身上搜来的残符。
他将其掏了出来,摊在满是灰尘的地上。一共三张,两张是从普通教徒身上找到的,符文相对简单,气息也弱。另一张,则是从那执事怀中摸出的,符文繁复扭曲,中央的眼睛图案邪异逼人。
之前只是粗略查看,此刻静下心来,他再次将目光落在那张最复杂的残符上。
经历了与执事的生死搏杀,亲身承受并最终炼化了那强横的“咒缚骨刺”,他对幽冥教这种阴冷咒力的感知和理解,已然不同。
他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将一丝极其细微的精神力,混合着一缕新生的、带着冰冷特性的赤阳气血,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张残符。
这一次,不再是粗暴的冲撞。
那缕融合了咒力特性的气血,如同一条拥有同源气息的伪装者,悄无声息地贴近符文。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反抗。
符文上那扭曲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但也更加混乱邪异的意念,顺着那缕气血,缓缓流入厉渊的感知。
不再是简单的癫狂呓语,而是一些破碎的画面,模糊的信息:
一片巨大的、笼罩在灰雾中的地下空间……无数扭曲的身影跪伏在地,吟诵着……中央,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黑暗旋涡……需要……定位……指引……血祭……
而手中这张残符传递出的最强烈的意念,是一个明确的方位指向,以及一种……“容器”的渴求。
厉渊猛地切断联系,睁开眼睛,瞳孔微缩。
地下空间……巨大旋涡……定位……血祭!
这残符,果然是某个大型仪式的关键信物!很可能是用来指引方位,或者作为某种能量载体!那个执事带着它出现在黑山林,绝非偶然!
他低头,看着这张看似不起眼的皮子,心脏微微加速跳动。
幽冥教,果然在谋划一个巨大的阴谋!这黑山林,或者说黑山林地底,恐怕就是他们选定的场所!
而“容器”的渴求……他想起自己曾被种下“阴煞咒”,作为献给“祖灵”的祭品。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厉家和幽冥教的勾结,恐怕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将三张残符仔细收好,贴身藏匿。这东西,是烫手山芋,也是重要的线索和……可能的诱饵。
他又摸索了一阵,只找到几块碎银和那几块黑黢黢、无法探查的碎块。这些钱,够买些最普通的伤药,但想快速恢复,远远不够。
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身体依旧沉重,内腑隐隐作痛,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必须尽快弄到更好的疗伤资源,并且……要开始主动出击了。
被动等待厉家和幽冥教找上门,太蠢。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幽冥教在黑山林的具体活动,需要知道他们那个“圣祭”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看了一眼庙外,天色依旧阴沉。辨认了一下方向,他迈开脚步,朝着黑山城的方向走去。
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那个被追杀的“黑山煞星”。
他手里,握住了指向敌人心脏的一根尖刺。
这残符的异动,像是一道划破迷雾的闪电,让他看清了前路的部分真相,也让他明白,接下来的斗争,将更加残酷,也更加……直接。
他舔了舔依旧干裂的嘴唇,感受着体内那轮经历过焚身之苦后愈发凝练的赤阳,以及气血中那丝冰冷的锋芒。
狩猎,该换一种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