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渊在烈风武馆的生活形成了一种固定的节奏。
白日里,他与其他学徒一同在校场练习《铁身诀》的基础架势、站桩,进行枯燥的体能训练。他刻意收敛着自身的气血和力量,表现得不温不火,甚至显得有些笨拙,进度在丙字房也属于垫底的存在,完美地融入了“平庸”和“废柴”的行列。
这自然引来了赵虎变本加厉的嘲讽。
“啧啧,看看那小子,练了七八天了,还是那副软脚虾的样子!”
“连最基本的‘铁桥桩’都站不稳,真是废物到家了!”
“胖爷我皮膜都快有感觉了,他怕是连气血在哪都找不到吧?”
赵虎似乎将打压厉渊当成了枯燥修炼中的一种乐趣,言语间的挑衅越发露骨。他身边那个叫李狗儿的干瘦少年,也时常跟着附和几句,看向厉渊的眼神带着一种依附强者的幸灾乐祸。
就连一些原本不关注此事的其他丙字房学徒,在赵虎日复一日的宣扬下,看向厉渊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轻视。一个毫无背景、进度缓慢、还不敢反抗的穷酸小子,无疑是这个崇尚力量的武馆中最底层的存在。
对于这一切,厉渊的回应只有两个字——沉默。
他如同岸边被浪潮反复冲刷的礁石,任由赵虎如何叫嚣挑衅,始终面无表情,该训练时训练,该吃饭时吃饭,该回房时回房,仿佛那些刺耳的话语只是过耳清风。
他的隐忍,在赵虎看来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愈发助长了其气焰。但在极少数有心人眼中,却并非如此。
比如那个同住一屋,始终沉默寡言的石峰。他曾几次在厉渊清晨醒来或深夜未眠时,捕捉到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平静与锐利。那绝不是一个真正懦弱或绝望的人该有的眼神。但他也看不透厉渊的底细,只是保持着距离,冷眼旁观。
厉渊并非没有脾气。每一次赵虎的辱骂,都像一根根钢针,刺在他心底最深处的骄傲上。但他更清楚,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的实力,是他最大的底牌,绝不能轻易暴露。
夜晚,才是他真正蜕变的时刻。
当整个武馆陷入沉睡,丙字柒号房鼾声四起时,厉渊便会悄然起身,或者干脆就躺在硬板床上,进入深层次的修炼状态。
“赤阳”全力运转,高效地吞噬着每日药浴中那点可怜的精华,转化为精纯的气血。随后,他便以那独特的“赤阳淬炼法”,引导着气血,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遍又一遍地锤炼着双臂,乃至开始向胸背蔓延的皮膜。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双臂的皮膜在赤阳气血的反复渗透和滋养下,结构正在发生质变。纤维紧密得如同编织的钢丝,韧性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寻常的木刺、碎石划过,连白痕都难以留下。他甚至偷偷试过,用那根铁钎的钝面用力按压,也只能留下一个浅坑,很快便会恢复。
这,便是《铁身诀》小成的迹象!而且,是由更为精纯的赤阳气血淬炼出的,远超普通《铁身诀》小成的强悍皮膜!
然而,外表看来,他的手臂与常人无异,只是皮肤似乎细腻紧绷了一些,丝毫看不出那下面蕴含的恐怖防御力。
这一夜,赵虎因为白日里感觉自己“进步神速”,心情大好,在房里吹嘘了半个时辰,直到石峰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才讪讪住口。
临睡前,赵虎又习惯性地将矛头指向了正准备躺下的厉渊。
“喂,厉渊!”赵虎双手抱胸,斜睨着他,“再过几天就是半月小考了,到时候可是要实打实地检验皮膜强度。就你这怂样,怕是连最低标准都达不到吧?到时候被当众赶出武馆,那可真是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厉渊铺草席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
赵虎见他依旧不吭声,觉得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股无名火起,上前一步,用手指戳着厉渊的后背(触手却感觉异常紧实,让他微微一愣,但并未深想),恶狠狠地道:“老子跟你说话呢!聋了?废物!”
厉渊缓缓直起身,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赵虎,眼神古井无波,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那眼神,让赵虎没来由地心里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他为自己这瞬间的退缩感到无比恼怒,色厉内荏地吼道:“你看什么看?不服气?信不信胖爷我现在就让你躺下!”
一旁的李狗儿吓得缩了缩脖子。
连闭目养神的石峰也微微睁开了眼睛。
厉渊看着赵虎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看了足足三息,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躺在了坚硬的床板上,面朝墙壁,闭上了眼睛。
彻底的,无视。
“你……!”赵虎气得浑身肥肉乱颤,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但武馆严禁私斗,违者重罚,他终究没敢真的动手。
“好!好!你给我等着!”赵虎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半月小考!到时候看胖爷我怎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原形毕露,滚出武馆!”
他恨恨地跺了跺脚,爬回自己的床铺,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咧着。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厉渊背对着众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眼神冰冷,如同万年寒冰。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那看似寻常,实则已坚韧远超同龄人的手臂皮膜。
半月小考么……
他也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