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严寒和大雪,使得幽谷附近的猎物活动踪迹几乎绝迹。陷阱连续多日空空如也,熏肉架上的存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计算着存粮消耗的杨熙,眉头越锁越紧。被动等待不是办法,他必须主动出击,向更远、更陌生的区域探索,寻找猎物的机会。
这无疑是一次冒险。远离熟悉的幽谷核心区,意味着未知的地形、潜在的危险(如冬眠中被惊扰的大型野兽),以及可能在风雪中迷路的风险。但他别无选择。
在一个风雪稍歇的清晨,他将自己裹得尽可能严实,穿着用皮绳牢牢绑紧、内垫干草的简陋雪地鞋,背上拓木弓和装满箭矢的箭囊,腰间别着柴刀,踏上了探索的征程。
积雪没膝,每前行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雪地鞋防止了他完全陷入雪中,但行走起来依然深一脚浅一脚,异常艰难。他选择沿着一条被封冻的、蜿蜒通向更深山处的溪流河谷向上游行进,这里地势相对开阔,视野较好,也可能是一些动物饮水和活动的路径。
寒风如同冰冷的锉刀,刮在脸上生疼。他必须用一块厚布包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睫毛上很快结满了白霜。目光如同扫描一般,仔细搜寻着雪地上任何不寻常的痕迹——一个模糊的爪印,一截被啃食过的树皮,一簇脱落的毛发……
寂静是这里的主宰,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脚下积雪的咯吱声,以及偶尔树枝不堪积雪重负断裂的“咔嚓”声。这种绝对的寂静,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压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渺小与惶恐。
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不安,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追踪上。多年的山林生活,尤其是跟随吴老倌学到的那点皮毛,此刻派上了用场。他辨认出几处可能是野兔或山鸡留下的细小足迹,但大多已被新雪覆盖大半,难以追踪。
直到中午时分,他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坡地下方,发现了一串相对清晰的、较大的蹄印。印痕较深,跨度较大,似乎是某种中型鹿科动物留下的,而且痕迹很新,可能就在一两个时辰内。
希望瞬间点燃了他几乎冻僵的身体。他立刻俯下身,仔细研究蹄印的方向和步态,判断这头动物是悠闲觅食还是受惊奔跑。确认是前者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心情,开始沿着蹄印,小心翼翼地追踪。
追踪在雪地上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他不能跟得太紧,以免气味和动静惊扰猎物;也不能离得太远,以免在复杂地形中丢失踪迹。他利用河谷中的岩石、灌木丛作为掩护,弓着身子,脚步放得极轻,目光紧紧锁定前方那串通向一片杂木林的蹄印。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猎手接近猎物时本能的兴奋与专注。寒冷和疲惫被暂时遗忘,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的足迹和可能出现的猎物。
当他悄无声息地摸到杂木林边缘,透过稀疏的、挂着冰棱的枝条,隐约看到林间空地上有一抹灰褐色的身影正在低头啃食树皮时,他缓缓停住了脚步,如同融入了雪地背景的一块岩石。
他轻轻取下拓木弓,搭上一支尾羽相对完好的木箭。手臂因长时间的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迅速调整呼吸,稳住身形。目光透过箭簇的准星,牢牢锁定在那头尚未察觉危险的獐子身上。
距离约莫四十步,有微风,自他这边吹向獐子。机会,只有一次。
他缓缓拉开弓弦,冻伤的手指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浑然不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凝聚在了那一点燧石箭镞之上。
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