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开始带上热度,吹过幽谷,带来草木蓬勃生长的气息。杨熙蹲在溪边,手里握着一根约莫一人高的拓木枝,这是他在探索山谷外围时特意寻来的。木质坚韧,带有良好的弹性,是他记忆中制作弓臂的上佳材料之一。
制作弓箭的念头,并非一时兴起。陷阱虽好,却被动且收获不稳。随着对山林了解的加深,他意识到,想要更主动地获取食物,更有效地防范潜在的危险(无论是野兽还是人),一件远程武器至关重要。这不仅能提升狩猎效率,更是自身力量的一种延伸,是“变强”道路上必须迈出的一步。
他将拓木枝横在膝上,用那把陪伴他许久、刃口已有些许磨损的柴刀,开始削去粗糙的树皮。刀锋与木质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木屑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淡黄坚实的木质。这个过程需要耐心和精准,既要削出大致的弓形弧度,又不能伤及木材本身的纤维结构,否则会极大影响弓的力道和寿命。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全神贯注,眼神紧盯着刀锋行走的轨迹,手臂稳定地运着力道。这不同于开垦时纯粹的体力消耗,更像是一种精细的雕刻,是对材料特性与自身意图的不断调和。
几天后,弓臂的粗胚终于完成。一道流畅的、中间略粗向两端逐渐收窄的弧形出现在他手中。接下来是更精细的修形和打磨。他没有砂纸,只能用找到的、质地相对细腻的砂岩,蘸着水,一遍又一遍地打磨弓臂的表面,直到触手光滑,没有一丝毛刺。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手臂和手腕都异常酸麻。
与此同时,他开始了弓弦的制作。他选择了之前收集的、最为柔韧强韧的几根野牛筋腱(来自偶尔陷阱捕获的大型野物),将它们仔细撕成细长的纤维,然后在溪水中反复捶打、揉搓,让它们变得更加柔软并去除油脂。随后,他将这些筋腱纤维像编辫子一样,紧密地编织成一股,不断加长,过程中需要保持均匀的力道,确保整条弓弦粗细一致,没有薄弱的环节。
编织弓弦是另一种折磨。细小的纤维常常刺入他掌心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他不得不时常停下来,用牙齿咬出那些看不见的小刺,或者用溪水冲洗缓解。但他没有放弃,手指在疼痛中依旧灵活地穿梭,将那蕴含着他耐心与坚韧的纤维,一点点拧成一股充满力量感的绳索。
当弓臂打磨光滑,弓弦也编织到足够长度时,最重要的步骤来了——上弦。他按照模糊记忆中的方法,在弓臂两端刻出浅浅的弦槽。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脚踩住弓臂中部,双手握住弓臂两端,腰部与手臂同时发力,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将弓身弯曲。
拓木发出细微的“吱嘎”声,抵抗着这股力量。杨熙咬紧牙关,脸颊因用力而微微鼓起,手臂上的肌肉清晰地绷紧。他必须控制好力道,既要将弓身弯到合适的弧度,又不能超过其弹性极限,否则前功尽弃。
终于,弓身被弯成了一个饱满的弧形,他迅速将编织好的弓弦一端套入弦槽,然后凭借腰腹力量维持着弯曲,另一只手飞快地将弓弦另一端也扣上。当双手松开,弓身猛地回弹,弓弦瞬间绷直,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嗡”声,整个弓体都随之微微震颤。
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冲上心头,甚至让他短暂地忘记了连日的疲惫和手上的刺痛。他握住这把粗糙却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拓木弓,感受着弓身传来的坚实触感和弓弦那紧绷的力道。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试射。削制了几根笔直的木棍作为箭矢,前端用柴刀削尖,后端刻出搭弦的凹口。他走到营地空地上,搭箭、开弓。
弓弦被拉开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木材积蓄的力量通过弓臂传递到手臂。他瞄准远处一棵树的树干,屏息,松手。
“嗖——”
箭矢离弦而去,划过一道不算完美的轨迹,最终“笃”的一声,钉在了距离目标尚有数尺远的另一棵树上,入木不深,箭尾兀自颤动。
准头很差,力道也远未达到他的预期。但这第一次的发射,那弓弦震颤的声音,那箭矢破空的瞬间,都让他心潮澎湃。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把好弓需要更长时间的“驯服”和调整,箭矢的制作需要更精良的工艺,而射箭的技巧,更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
但此刻,握着这把亲手制成的、还带着木材与筋腱原始气息的弓,杨熙感觉自己和这片山林的关系,似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躲藏者、采集者、陷阱布置者,他开始尝试着,去主动地驾驭力量,去触及更远的地方。
他将那支偏离目标的箭矢从树干上拔下,指尖抚过粗糙的箭杆。路还很长,但他手中,已然握住了通向更强大未来的,第一缕震颤的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