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杨熙和杨大山就出发了。杨老根年纪大,周氏要照顾杨丫,且家里需要人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去镇上的重任就落在了父子二人肩上。
杨大山背着一个旧背篓,里面装着分装好的栗子和草药,手里拄着棍子,走得很慢,却很稳。杨熙跟在他身侧,仔细观察着道路两旁的情况。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走出靠山村。
通往清河镇的路是夯实的土路,因严寒冻得硬邦邦,路两旁是覆盖着白雪的田野和零星散落的村庄,显得格外荒凉。偶尔有牛车或推着独轮车的行人经过,都穿着厚厚的冬衣,行色匆匆。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大亮时,一座低矮的土城墙轮廓出现在视野里。城墙不高,有些地方已经斑驳坍塌,城门楼上挂着“清河镇”三个大字的牌匾。
进入镇子,一股混杂着烟火、牲畜和淡淡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街道两旁是高低错落的土木或砖木结构房屋,店铺的幌子在寒风中摇晃。虽不及现代城镇繁华,但比起死寂的村庄,多了许多生气。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铁匠铺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先去济世堂,”杨熙低声道,“草药得找药铺,栗子可以去粮店或者集市碰碰运气。”
济世堂是清河镇最大的药铺,门脸颇为气派。走进店内,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柜台后的伙计看到走进来的父子俩衣衫褴褛,背着破背篓,脸上立刻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看病还是抓药?”伙计懒洋洋地问。
杨大山有些局促,杨熙上前一步,将装有草药的小布袋放在柜台上,不卑不亢地说:“伙计大哥,我们挖了些药材,不知贵店收不收?”
伙计漫不经心地打开布袋,翻看了一下里面的柴胡、黄芩等根茎,撇撇嘴:“品相一般,炮制也粗糙,都是些寻常药材,值不了几个钱。”
“麻烦您给看看,能值多少?”杨熙耐心问道。
伙计掂量了一下,随口报了个价:“这些,顶多给你三十文。”
三十文!杨大山心里一沉,这点钱连一斗糙米都买不到!
杨熙却不动声色,他知道这是伙计压价的惯用伎俩。他拿起一小根柴胡,说道:“伙计大哥,这些都是我们精心挑选、洗净晾晒的野生柴胡、黄芩,药性足。您看这柴胡根,质地坚韧,断面纹理清晰;黄芩根色黄,苦味纯正。三十文,是否太低了些?我们大老远从山里挖来也不容易。”
伙计有些意外地看了杨熙一眼,没想到这乡下小子居然能说出点门道。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你想要多少?”
“按市价,这些药材,至少值八十文。”杨熙报了一个他根据记忆和当前物价估算的、略有上浮但不算离谱的价格。
“八十文?你怎么不去抢!”伙计声音高了起来,“最多四十文!”
“七十文。”杨熙坚持。
“五十文!爱卖不卖!”
“六十五文。若不行,我们只好去别家问问了。”杨熙作势要收起布袋。
“哎,等等!”伙计见状,语气软了下来。这些药材品相确实尚可,店里收来炮制后也能赚一些,若真让这看似懂行的小子去了别家,自己反倒没得赚。“六十文!最多六十文!行就行,不行拉倒!”
杨熙看了一眼父亲,杨大山连忙点头。六十文,已经比预期的三十文多了一倍!
“成交。”杨熙将布袋推了过去。
伙计数出六十个铜钱,叮叮当当地放在柜台上。杨大山小心翼翼地将钱收进怀里,仿佛捧着珍宝。
出了济世堂,父子俩又去了粮店。栗子虽然顶饱,但毕竟不是主粮,价格不高。他们那小半袋栗子,最终只卖了二十文。
加上卖草药得的六十文,总共八十文。距离赵家要求的五斗粮食(按市价约需四百文左右)还差得远,但总算不是空手了。
杨熙用十文钱买了一小包粗盐——这是生活必需品,也是未来处理木薯等食物所必须的。剩下的七十文紧紧攥在手里。
回去的路上,杨大山的心情比来时轻松了些,但眉宇间的忧愁并未散去。“熙哥儿,只有七十文……赵管家那边……”
“爹,我们有七十文,这就是我们的态度。”杨熙冷静地说,“我们确实在努力还债,只是能力有限。赵家若真要逼我们上绝路,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闹将起来,他们脸上也不好看。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弄到钱粮的门路。”
他顿了顿,继续道:“山里还有药材,只是这个季节难找。等开春了,能挖的会更多。而且,木薯能让我们不饿肚子,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底气。”
杨大山看着儿子沉稳自信的神情,心中的焦虑莫名地被抚平了一些。他感觉儿子病了这一场后,真的像换了个人似的,比以前有主见,也更有办法了。
当父子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靠山村时,已是下午。远远地,就看到赵福带着那两个家丁,正站在他们家院门口,周氏和杨老根一脸紧张地挡在门前。
赵福看到他们回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跑路了呢!十天到了,粮食呢?”
杨大山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怀里的七十文钱掏了出来,双手递上:“赵管家,这是我们这几天千方百计凑到的七十文钱,先还上一部分,剩下的我们一定尽快……”
“七十文?”赵福一把抓过铜钱,掂了掂,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杨老大,你打发叫花子呢?五斗粮食,你就拿这点零头来糊弄我?”
他脸色一沉,厉声道:“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来人,把杨熙给我带走!”
两个家丁狞笑着就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