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垒的烘室在杨熙日夜不休的赶工下,终于宣告完成。他用潮湿的泥土混合草茎,仔细涂抹在石缝间,确保其密封与坚固。首次生火测试时,他小心翼翼地将引燃的、冒着浓烟的湿柴塞入下方火道,紧张地观察着上方的排烟口。起初,黑烟滚滚,呛得他连连咳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柴火燃尽,转为暗红的炭火持续供热时,烘室内部的温度果然缓慢而稳定地上升,烟雾也变得细直青淡,效果远超他最初的期望。
他迫不及待地将一批精心挑选、切片均匀的“地仙果”铺在内部洁净的石板上,封闭入口。经过一夜炭火余热的缓慢烘烤,次日清晨,他打开烘室,一股浓郁、纯粹、毫无焦糊的果干香气扑面而来。里面的果干色泽均匀,呈深紫红色,触手干爽而略带韧性,与他之前费力掌控火候的成果相比,品质有了飞跃般的提升。
“成功了!”杨熙难掩心中激动,拿起一片放入口中。浓缩的酸甜滋味在舌尖绽放,带着一丝极淡的、独特的烟火香,口感远胜从前。这意味着,“山酢”干品的产量和品质稳定性得到了保障,应对行商可能的需求,他有了坚实的底气。
他将这批精品果干用最大的树叶仔细包好,藏于窝棚最干燥处,如同守护着初生的火种。
几天后,他再次前往歪脖子松下的信站。这一次,他带去的不仅是新的“信件”,还有一小包用新法烘制的、品相最佳的“地仙果”干,小心地藏在树根旁一个极其隐蔽的石窟内,用碎石虚掩。他在树皮上画下了代表成功的烘室图案(一个小房子,上面有烟囱),旁边是堆得高高的果干,以及一个向上的、更大的箭头,再次强调关于数量的询问。
同时,他也留意着吴老倌可能留下的新信息。果然,在旧刻痕旁,他发现了新的内容。除了代表行商满意和铜钱的符号外,旁边多了一个更复杂的图案:一条波浪线(河流)旁,画着两个小人正在争吵,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疑似赵德贵),另一个则较为瘦高(身份不明)。争吵的小人上方,画着一个破碎的瓦罐。
杨熙心中一动。这图案信息量巨大!赵家内部确实发生了争执,而且可能与“利益”(破碎的瓦罐象征损失)有关,地点似乎发生在水边?是分配水源出了问题,还是其他利益纠纷?那个瘦高的小人,是否就是之前那个“带着问号”的内部异心者?
这个发现让杨熙精神大振。赵家并非铁板一块,内部的裂痕正在扩大!这为他们未来的行动提供了潜在的可能。
更让他惊喜的是,在信站附近一棵老槐树的树洞里,他摸到了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比以往都大的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两样他急需的物品:一把崭新的、小巧而锋利的篾刀,显然是给周氏编织用的;还有一小坛密封极好的、气味清冽的烧酒,分量足以浸泡数罐“山酢”。
吴老倌不仅读懂了他关于扩大生产的意图,更送来了关键的工具和原料!这份无声的支持,远比千言万语更有力。
杨熙将篾刀和烧酒妥善藏好,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力量。他回到窝棚,立刻行动起来。利用新得的烧酒,他开始了新一轮、规模更大的“山酢”浸泡。同时,他也开始有计划地扩大野果的采集和晾晒,利用新建的烘室,日夜不停地加工果干。
他像一只辛勤的工蚁,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默默积蓄着力量。每一片精心烘制的果干,每一罐静静发酵的“山酢”,都是他投向命运棋局的、无声却坚定的棋子。
秋风渐劲,吹得窝棚顶的茅草簌簌作响。杨熙坐在烘室旁,就着跳动的灶火光芒,用那把小篾刀小心地削制着一根荆条,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将新获得的信息与之前的线索拼接。
行商的需求、赵家的内讧、吴老倌稳固的支援……几条原本平行的线,似乎正在命运的牵引下,缓缓交汇。
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做好准备。当机会的窗口真正打开时,他必须有足够的力量一跃而出。
夜色中,野猪岭万籁俱寂,只有窝棚里偶尔响起的、篾刀划过荆条的沙沙声,以及烘室内炭火细微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低调而坚韧的生存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