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赶忙扶住刘光天。
“这点小场面算啥?收拾个偷书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光天拍拍裤腿上的灰,“去拿绳子捆结实了,直接送派出所!”
今儿可算逮着条大鱼!刘光天嘴角快咧到耳根。
上回举报聂秃子得了二十块奖金,这回功劳更大——想到表彰大会上领导 膀的场面,他后脖颈都兴奋得发麻。
地上蜷着的偷书贼突然扑过来抱他大腿:“大哥饶命啊!”
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这年头偷盗可是重罪,运气差要吃枪子的。
“现在知道怕了?”
刘光天一脚蹬开他,“敢在红星图书馆撒野,玉皇大帝都保不住你!”
正叉腰呵斥着,人群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光天,闹哄哄的怎么回事?”
“风哥!”
刘光天献宝似的举起本工具书,“刚逮着个贼!这小子把书塞裤裆里往外溜——”
他眉飞色舞比划着,连贼怎么被门槛绊倒的细节都没落下。
林丰接过脏兮兮的书本点头:“反应挺快。”
四周早已挤满义愤填膺的群众,骂声里突然 道颤抖的女声:“馆长,我...”
“书放回原处就行。”
林丰把书递给脸色煞白的冉秋叶,转头蹲到偷书贼跟前:“别嚎了,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
(第八更送达!当前进度8\/41)
问了两遍没回应,人群里挤出个穿工装的汉子:“林副主任,这李四是我们棉纺厂的清洁工。”
被点名的年轻人猛地抬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都散了吧。”
林丰搭上李四发抖的肩膀,“跟我去保卫科聊聊。”
“您...要送我去吃牢饭?”
“那得看你配不配合。”
林丰大步流星往前走。
李四攥着衣角跟到值班室,关门时铁锁咔嗒一响。
“为什么偷书?”
“您想听真话还是场面话?”
李四突然扯出个惨笑。
“实话怎么说?谎话又怎么说?都讲给我听听。”
林丰神色淡漠。
李四拖过椅子坐下,此刻已不见丝毫畏惧。
“先讲假的吧。
我特别仰慕您,林丰馆长,久闻大名,知道红星图书馆是您一手创办,也清楚这里的藏书与众不同。”
“您馆里全是实用手册,对工人们帮助极大。
无数工人借阅后掌握了技术,积累了经验。”
“在工人们眼里,您就是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前路,堪称所有人的救星。”
说到这儿,李四突然收声。
“这就是我精心准备的假话,如何?专门用来奉承您的,听着舒坦吧?”
李四眯眼打量着林丰,目光里闪过一丝不屑。
林丰摇头:“不舒服。
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表情太做作,声音也不够沉稳,一听就假。”
“总结就是,你阿谀奉承不用心,难以取信于人。”
“你仔细听好,我把你刚才的话复述一遍,你自己感受。”
李四愣住了。
他万万没料到林丰会这样回应。
就在他发怔时,林丰开口了:
“我特别仰慕您,林丰馆长,久闻大名......”
林丰将那段奉承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
字字精准,分毫不差。
神情肃穆,语气真挚,吐字铿锵有力。
听完林丰的话,李四震惊了。
同样的奉承之词,从林丰口中说出却格外可信,令人倍感舒适。
“您...您竟能一字不差复述?怎么做到的?”
李四眼皮直跳,嘴角抽搐,难以置信地望着林丰,活像见了鬼。
林丰淡然一笑:“早说过你奉承不用心。
要讨好别人,首先得自己深信不疑,这样才能取信于人。”
李四彻底折服。
他做梦都想不到,初次见面,这位赫赫有名的馆长竟在教他如何谄媚。
“林馆长果然名不虚传,论逢迎拍马,我甘拜下风。”
“那...您要听听真话吗?”
李四堆着笑脸问道。
“说吧,我洗耳恭听。”
林丰抱臂而立,目光如炬。
强大的压迫感让李四呼吸一滞。
他清了清嗓子:“我偷您的书去卖。
这就是真话。”
林丰颔首:“我信,这确实是实话。”
“您真信?不觉得太轻率?”
林丰笑了:“连马屁都拍不好的人,日子肯定艰难。
看你面色就知常年挨饿。”
“衣服虽旧发白,却整洁干净。”
“鞋子也是同样。”
“即便食不果腹,牙齿却洁白整齐。”
“这些细节告诉我,你有位好母亲。”
解放前,你母亲想必出身名门,受过良好教养,可惜后来家业衰败。
你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而她身患顽疾需常年服药。
所以你衣衫上总带着药香。”林丰平静道。
李四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怒道:你派人查我?!
林丰摇头:闲得慌么?
那为何对我的家事如此清楚?李四追问。
林丰笑道:眼能观,耳能闻。”
你面黄肌瘦,两颊凹陷却满口白牙,却有严重口臭。
这是长期饥饿、肠胃失调所致,再勤刷牙也无济于事。”
衣上的药味混合了半夏、茯苓等八味药材,专治肾炎。
你年纪尚轻,必是家中有人患病。
从你的衣着举止,可推断你与寡母相依为命。”
今日偷书,想必是要换钱为母抓药?
这番剖析令李四彻底折服,对林丰敬若神明。
李四郑重鞠躬:林馆长真乃神人。
家母久病缠身,我这些年挣的钱全用来买药了。
今日偷书实属无奈,任您责罚,只求别惊动官府,更别让家母知晓——她若知道,怕要气绝。”
林丰打量着他:你走路脚尖点地,可是练过功夫?
李四苦笑:果然瞒不过您。
这是家传功夫,我曾祖父正是民国侠盗燕子李三。”
林丰眼前一亮:这么说你会轻功?
李四腼腆点头:除家母外,您是唯一知晓的,还望保密。”
“我发誓,虽然我会功夫,但从小到大从没偷过别人的东西。
今天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李四满脸愧疚地向林丰解释。
林丰自然不会全信他的话,追问道:“除了轻功,你还会什么功夫?”
“我还会一套掌法,从小练到大,一掌下去能把人打残。”
李四认真道,“不过我妈不让我用,这掌法叫铁砂掌。”
“光说不练可不行。”
林丰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实木凳子,“你要是真会功夫,一掌劈断它,我不但放你一马,说不定还能给你一份好工作。”
一听这话,李四眼睛亮了。
他早就听说红星图书馆待遇优厚,工资高、环境好,甚至还能分到住房。
这样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林馆长,您瞧好了!”
李四深吸一口气,抬手猛地拍向凳面。
“砰!”
半尺厚的凳面应声断裂,连四条凳腿都被震断。
林丰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居然真是武林高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立刻有了打算。
“李四,我信你会功夫,但对你的品行还有疑虑。”
林丰说道,“留个地址,明天我去你家走访,和你母亲、邻居聊聊。
若没问题,工作的事自然好说。”
李四爽快答应,留下详细住址。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对外宣扬。”
林丰最后补充道,“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随后,林丰叫来刘光天和小孙,低声交代几句。
两人诧异地看向李四,后者咧嘴一笑:“误会,都是误会!说不定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刘光天翻了个白眼,显然对和“偷书贼”
共事嗤之以鼻。
交代完毕,林丰带着几人走出值班室,向馆内顾客高声宣布:
“各位,我是馆长林丰。
今天我们在馆内进行了一场防盗演习,模拟偷书贼作案,考验保安的应变能力。
这位由轧钢厂领导特邀的‘演员’李四同志表现优异,为我们敲响了安全警钟!”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李四同志对红星图书馆的贡献。”
林丰话音未落,便率先鼓掌。
刘光天、小孙和李四也纷纷跟着拍手。
周围的工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场模拟演练。
不得不说,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连图书馆馆长都亲自出面解释了。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鼓掌就是了。
哗——
霎时间,掌声雷动。
前一秒还在抹眼泪的李四,此刻俨然成了全场焦点。
李四既惊又喜,他万万没想到,林丰竟会用这种方式为他正名。
他对林丰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心中暗自发誓:士为知己者死!林馆长,从今往后,我李四跟定您了!
送走李四后,林丰回到保安室。
刘光天和小孙紧随其后。
刘光天满脸疑惑:“风哥,那小子明明是个小偷,您为啥要护着他?”
林丰笑了笑:“光天,这是他第一次偷书,而且不是为了自己——他母亲常年卧病在床。”
刘光天更糊涂了:“难道他母亲爱看书?还是您的崇拜者,想收藏咱们馆里的书?”
“都不是。”
林丰摇头,“他偷书是为了卖钱买药,给母亲治病。”
这下刘光天和小孙明白了。
原来是个孝子。
可孝子就能偷书吗?
幸好及时发现,否则丢书的责任得由他们师徒承担。
想到这里,两人不禁后怕。
林丰指了指地上散落的木凳碎片:“看见没?这凳子被李四一掌拍碎。
他真要动手,你们根本不是对手。”
“但他牢记母亲教诲,宁可被抓也不伤人。”
师徒俩盯着断裂的凳腿,头皮发麻。
“风哥,您是说……那李四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