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选错了。”
皇甫修的语气变得有些沧桑,他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似乎透过层峦的宫墙望见了当年的峥嵘岁月:
“祝书昀,悦儿母亲的名字…….算起来我已是多年都未曾提起过她了…….书昀跟着我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
讲到这儿的时候皇甫修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当然,我那时候也是个毛头小子,是浪迹街头的游侠,一心想着除恶扬善,匡扶正义。有一天,我照常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遇见了她,她穿着一件白裙子,衣服很干净,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穿着,特别漂亮,怎么说呢……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然后我上去跟她搭了话。我问她:你迷路了吗?我是本地最厉害的游侠,要不要我帮帮你。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忘记了当时是怎么想的,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是真的傻。”
皇甫修语气中带笑,但眼中却是没有笑意的,他安静了一下,接着说:
“其实我很后悔…….这些年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后悔那一天,如果我不上去搭话.......我配不上她,我更对不起她……”
“她出生在九州顶级的家族,那段时间是她赴京求学的日子,认识她以后,我们天天一起逛茶楼,一起去揍地痞,她很温柔,长相和悦儿很像。”
“她教我修行,碰巧我武道天赋尚可,进步神速,后来我入了军伍,巧我在行兵布阵方面也小有天赋,再加上有书昀用她的家族势力帮我暗中盘旋,很快就在军中崭露头角,一次大胜,我在先帝面前露了脸,得到了先帝的赏识。”
“就在我势头正旺之时,书昀家中却催她离京回去成亲,向来听话的书昀却在那一次违了她父母的命令.......当然,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从那以后,她就跟了我,我往哪儿走她就一直跟在我后面,我曾无数次身处险境,幸得有她陪伴......”
“那为什么......”苏生忍不住问。
听到这话的皇甫修沉默了,“并不是悦儿说的那样.......书昀死在山海关,死在人族命运的关键点,我当时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顺异族的意愿,放弃死守山海关去救书昀,二.......则是放弃她的命,换大周、北梁数万万人的性命,这其中......也包括我的女儿皇甫悦。”
“你犹豫了?”
“没有。”皇甫修语气平常,“如果书昀在,她也会让我这么选的。”
苏生保持沉默,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讲这些吗?”
“为什么?”
“悦儿性子很孤僻,脾气也不太好,她身边的人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下一秒就被拉去活埋.......我也跟她说过很多次,待人要以德,不能藐视生命,可惜她从来都不听我的。”
听到这话的苏生心中暗暗称奇。
这救国救民的镇国将军,结果女儿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娇蛮公主,真是........
皇甫修轻叹一口气,接着说: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能像你一样待在她的身边,况且你还是个男子........而且你知道吗?在我还未回来之前,也就是昨日傍晚,她进宫面圣了。”
“进宫面圣?”
“对,她和圣上其实算是一起长大的,但关系.......哈哈,关系不太好,所以她为了给你谋个官位,竟然会进宫去求圣上,确实让我有些惊讶。”
给我求官位??苏生心中一惊:“我不知道郡主大人去了皇宫......”
“她还没告诉你么?圣旨应该明天就会下来了,兵部少司马,从四品的官职,你一介白衣,能一步登到这个位置,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我当年都没你迁升的快。”皇甫修打趣的说道。
“这.......”苏生一时有些语塞,心中也有些乱。
这就入宫了?还一步成了什么少司马,是不是太快太顺利了一点?
“你好好照顾悦儿,朝中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教你的。悦儿难得遇到一个愿意说话的人......”
皇甫修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他顿了一下,说:“到了,入殿吧,你去找悦儿。”
已经到皇宫里面了吗?苏生点头应道:
“好的,草民告退。”
苏生走出马车,此时外面已经围满了想要凑上来拜访镇国公的官员。
他们见到一身稍显简单的少年苏生从国公大人的马车里面走出来。众人皆投来复杂的目光,有讶异、有羡慕、有疑惑、有不屑。
苏生不管他们,拍了拍衣袍后就加快脚步去寻找祝悦儿了。
“你去哪儿了?”祝悦儿秀眉微蹙,冷眼瞪着苏生。
你爹找我谈话去了.......
苏生挠了挠头,“国公大人找我,然后跟我交代了我几件事。”
“他能跟你说什么?”祝悦儿眉头皱的更深了,“把你们的谈话给我再说一遍,一字不漏。”
“啊......说了好多,要不郡主我们还是先进宫入殿吧?具体的等我们回去了我再跟你说。”苏生说道。
听到这话的祝悦儿面无表情的看了苏生两秒,最终轻哼一声转身朝宫内走去。
苏生擦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也屁颠屁颠的跟上了脚步。
此时天边的残日已经快望不见了,天幕却是不怎么黑,反而是一种独特的湛蓝色。
再加上宫内处处点着灯。
此时跟白日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凉爽了一些。
苏生默默跟着祝悦儿后面往前走。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些人,不过都是些女婢下人,倒是看不见有前来阿谀奉承的小官员或是什么公子小姐。
按苏生估计,恐怕是因为祝悦儿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原因.......否则没道理镇国公皇甫修那里挤的水泄不通,但他最挚爱的女儿旁边却是寂寥无人。
随着皇宫的深入,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大多都是官员,穿着官袍,有绯红的、有墨绿的、甚至还有黑色的,按苏生猜测,黑色的应该就是镇魔司的官员。
祝悦儿冷着脸往前走,吓退了一波又一波鼓起勇气想上前搭话的人。
晚宴在大殿内举行,邀请了所有的皇族的官员,座位自然是不够的,大殿门口,沿着台阶往下,都摆满了桌子,上面堆放着果盘酒水。
“郡主,我坐哪儿?”苏生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
“你坐地上。”祝悦儿没好气的说。
“现在?这儿?会影响别人走路吧?”苏生讶然。
“.......真是蠢的可以。”祝悦儿被他两句话弄的有些无语,“位置已经排好了,你坐在外面,具体在哪儿去问那个小太监。”
“啊?哦哦,好的,那郡主你呢?”
“我还要应付一些事情,结束后来找你。”这话说完,祝悦儿又用警告的眼神瞪了苏生一眼,“你注意点,什么该说,什么该做......要不然小心.......”
“我的脑袋。”苏生主动接上了祝悦儿的话,然后就漫不经心的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呵。”
祝悦儿冷笑一声,不再理他,登上了入殿的台阶。
在大家都穿着或白或绿或黑的衣服的时候,她那一身大红色的华服属实亮眼,再加上长相也是美若清月,自她出现在场中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因此和她‘有说有笑’的苏生自然也理所当然的成了焦点。
“我没看错吧,靖澜郡主竟然跟个男人在有说有笑?”
“他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是哪家的公子?”
“应该不是京城的,我感觉像是祝家的人,靖澜郡主家里的人,要不然怎么可能.......”
“哈哈,屠公子,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你更有能力的男人啊.......”
“切~亲戚而已,我一眼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