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生应了声好，然后径直走到了骸骨面前，伸手去取白骨眉心的舍利子。
可手刚伸出一半。
哗——
苏生只觉一个恍惚，面前的景色竟变成了一片黑。
菩提树不见了，花草鸟兽不见了，祝悦儿也不见了。
天下间只剩下瘆人的黑。
似乎是来到了另一片天地。
“苏生........”
一道空灵的声音突然在苏生身后响起。
苏生惊讶回头。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光头和尚，面容消瘦，颧骨突出。
“你是谁？”苏生惊讶于他能叫出自己名字。
“贫僧大日。”和尚笑着行了一礼。
“大日金刚！？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我等了你数载，自然是认得。”
等我？苏生一愣，“什么意思？”
“我曾游历九州寻求答案，最终在死海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了我一切，作为交换，他让我来飞来寺为你留一颗舍利子，我答应了。”
“什么？”苏生被他这一番话弄的有些懵逼，“你遇到了谁？”
大日金刚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也不能说。”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告诉我了，就可以拿走舍利子。”大日金刚接着说。
“什么问题？”苏生懵上加懵。
“何为善？何为恶？”大日金刚缓缓说，“贫僧曾以神通力救助地狱众生，虽明知艰难，却因善念驱使从未放弃，可众生皆在业力轮回中挣扎，恶念如同附骨之疽，五浊恶世，世人深陷贪嗔痴的泥沼，极善极恶，是否该平衡，又该如何平衡？”
说的什么鬼玩意儿啊........
苏生回道：“什么善恶平衡，我怎么知道？你问错人了。”
大日金刚笑而不语，只是盯着苏生看。
苏生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细细思考了一下后，学着大日金刚的语气说：
“我觉得........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善与恶之间亦不是不可共存，常言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心恶迹善，亦是寻常人。所谓善恶，本就应观照二元，不执两端。”
听到这话的大日突然笑了：
“苏生，你真的明白我在问什么了吗？”
嗡———
霎那间，苏生大脑一阵嗡鸣。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极善、极恶，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他突然想到了穿越前那个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苏府二公子。
想到了前世做了一辈子好事的自己。
想到了为救凉州，甘愿守城的自己。
又想到了万兽林犹豫不决，担心麻烦的自己。
想到了幽州城，不愿意带上鱼薇的自己。
想到前不久，毫不犹豫杀死了护卫却又救下了荷花的自己。
我是谁？
我是苏府二公子？还是好人苏生.......
也就在此时，苏生的识海中，一轮残月悄悄亮起。
好人.......
善与恶........
往日的画面一幕幕从他脑海里闪过。
就在他迷惘之际，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苏生，你该醒了。”
大日金刚的话像一盆冷水，从苏生头顶泼下，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看来你还需要一些时间........灵魂交融.......本就不是一件易事。”大日断断续续的念道。
什么东西？
苏生想要追问，可就在瞬间，眼前的光景开始模糊消散。
在恍惚中，他好像看见那和尚朝他丢来了什么东西........
一阵天旋地转后，再睁眼又到了枯骨前。
“你怎么了？发什么愣。”祝悦儿的声音响起，把苏生拉回神来。
“啊？哦哦，刚刚走神了。”
苏生回了一句，伸手拿下了那颗发金光的舍利子。
“郡主，怎么用？”
“给我。”
祝悦儿伸出了手，此时她白皙的手背上都已爬满黑色的血管，脸蛋更是毫无血色，显然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我炼化需要时间，你帮我守着，千万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我，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好。”
祝悦儿盘腿打坐，然后用力握紧了那颗舍利子。
下一秒。
金黄色的纹路顺着她的手臂攀附而上，往她眉心处汇聚而去，鲜红气血浮出皮肤表面，开始围着她涌动流淌。
苏生静静的看着祝悦儿炼化舍利子，心中想的却是刚刚在那一片黑色空间里的对话。
灵魂交融.......什么意思？难道以前的那个苏生没死吗？莫非是我穿越过来之后，和他的灵魂融合了，然后成了现在的我？
苏生皱眉思索。
不过仔细想来，他穿越过后好像确实变了很多。
刚过来之时还一心纯善，总想着帮助别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变得冷漠了许多，虽然依旧良善，可做起好事来已不似当初果决。
更甚者，连无辜之人都能亲手杀了........
他原本以为是这半年来的一些经历导致，不过听大日金刚一说，其中好像还有别的原因。
他说的那个人.......会是谁呢？和我的穿越是否有关系？甚至还算到了我会来这飞来寺........
就在苏生思绪正浓之时。
突然！
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
惊讶望去，来者竟是赤着上身的禅师明心。
他就那么平静的望着苏生二人，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没想到.......这里竟会有一处界域，还有这菩提树。”明心缓缓说道。
“你是怎么找来的？”苏生如临大敌。
“小僧寻你们到了那井底，正奇怪你们怎么突然消失了，结果没等多久就被拉进了这处界域。”
看来是取下舍利子导致结界不稳了.......现在怎么办！？
苏生急的额头都要冒汗了，心中疯狂思索对策。
“你一个普通人，她为什么要把你带着？你是她的什么人？”明心走到菩提树下站定。
“我......”
苏生犹豫两秒，突然心生一计，“我是域外之地派来的使者，此次来大周是为了商讨结盟一事，靖澜郡主是......”
“施主。”明心打断了苏生的话，“小僧是禅师.......她服用了什么宝物对吗？所以你想给她拖延时间。”
禅师还能分辨话的真假！？
苏生一惊，正欲开口，却听明心又接着说：
“小僧的时间不多了，二位准备一下，一起上路吧。”
话音刚落，明心手握禅杖重重杵地，铜环上光芒闪烁。
危险的气机直指还在打坐的祝悦儿！
苏生还未来得及有反应。
只见下一秒，一束金光挣脱了禅杖的束缚，直奔祝悦儿而来。
不好！
苏生心中一紧，朝祝悦儿的方向扑了过去。
他心里清楚，若是祝悦儿此时死了，面对五品的禅师，他也绝对是死路一条。
祝活，他尚且才能有苟活之机！
咻——
金光飞速袭来，苏生纵身一跃，终于赶在它落到祝悦儿身上之前接住了它。
噗！
光似利剑一般插入苏生身体，还带着难以忍受的灼烧之感，好像连同灵魂也一起在被灼烧一样。
“啊！！”
苏生大喊一声，摔在了地上。
灼烧的剧痛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缠绕着他的肉体和灵魂，在地上的苏生扭作一团，发出凄厉的喊叫。
“施主这是何必呢？”明心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