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金山师部掩体。顾靖澜的目光扫过刚送达的伤亡统计与装备损耗报告,眉头紧锁。
伤亡报告:
阵亡:新增 909人(累计 1516人)。
重伤:新增 193人(累计 300人),需紧急后送手术。
轻伤:新增 309人(累计 714人),都在坚持战斗。
临时野战医院:祠堂内手术台溢满,重伤员担架已延伸至门外石板地和临时搭建的雨棚下。呻吟声、咳嗽声、军医急促指令声混杂。废墟角落堆积的染血绷带和纱布形成小山,卫生员正用大锅煮沸清洗。
防线态势:
整体:鬼子今日攻势被再次击退,未能突破任何主要防线。
二三团防区:报告提及四处小股鬼子曾成功突入前沿堑壕!虽均被刺刀与手榴弹清除,耗时不超过五分钟,但这信号明确:持续高强度作战下,守军人员损耗剧增,部分地段火力出现短暂真空或减弱,已不足以完全封锁所有渗透路径。
一团防区:承受了鬼子最猛烈的舰炮轰击和步兵冲击。前沿阵地多处被反复犁平。
装备损耗:
高射炮:一门 20mm Flak 38四联装高射炮,阵地遭大口径舰炮直接命中!炮位炸出深坑,炮管扭曲变形,炮架碎裂,弹药殉爆!残骸散落方圆数十米,炮组全员阵亡。
反坦克炮:一门 75mm pak 40反坦克炮在转移阵地规避炮击时,被155mm舰炮覆盖波及!炮盾洞穿,炮管弯曲,炮轮炸飞,失去战斗力。
今日总计损失:20mm四联装高炮1门,75mm反坦克炮1门。
现存重火力: 20mm四联装高炮:7门;88mm高炮:6门;75mm反坦克炮:6门。
炮兵团团长补充:“已连夜将备用炮位预备的一门75mm pak 40拖入阵地补充。但高炮…暂无备用。”
窗外,是短暂的死寂。只有野战医院方向隐约传来的声音,以及远处滩头鬼子零星篝火的微光。顾靖澜放下报告,手指重重按在地图金山卫的标记上。
鬼子的进攻虽暂停,但消耗战的阴影,如同这浓重的夜色,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明日,战火必将更炽。
两名风尘仆仆的军官在警卫引导下快步走进师部掩体。
浙省保安二团团长永其傅,身穿洗得发白的土黄布军装,啪地立正:“报告师长!浙省保安二团团长永其傅,率全团官兵报到!请指示!”
金县自卫队队长臣鼎张,一身灰蓝布衣,腰挎驳壳枪,紧随其后立正:“报告师长!金县自卫队队长臣鼎张,率全体队员报到!请指示!”
顾靖澜目光扫过两人身后隐约可见的、在夜色中沉默肃立的士兵身影。
这两支部队,装备简陋,非正规军,却在此刻义无反顾地赶来增援这血肉磨坊般的滩头!
顾靖澜压下心中翻涌,迅速下达命令,:
“永团长!”
“有!”
“你部主力,即刻增援金山嘴、漕泾防区,剩余部队暂时归与臣队长一同前往另一防区!”
“臣队长!”
“到!”
“你部,与永团长剩余部,增援全公亭、金丝娘桥防区!”
“是!”两人齐声应答。
顾靖澜上前一步,目光直视两人,右手抬起至帽檐:“我,顾靖澜,代101独立师全体官兵,谢过二位及麾下弟兄!”标准的军礼。
永其傅和臣鼎张身体绷直,几乎同时抬手回礼!动作干脆利落,手掌拍击军帽发出清晰的“啪”声。
礼毕,两人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出师部掩体。
门外,抬着重伤员的担架队正急促穿行,血腥与消毒水的气味浓烈。泥泞的路边,一排排重伤员躺在担架上,低声呻吟。
永其傅和臣鼎张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染血的绷带、残缺的肢体和痛苦的面孔。两人眼神一凝,随即收回视线,迈出的步子明显加快,几乎是小跑着奔向各自部队集结的暗影中。
金山卫前线,第三日傍晚。枪炮声暂时停歇,硝烟在焦土上缓缓飘散。
二三团防区:
昨夜的浙省保安二团与金县自卫队士兵,填补了大量战位。他们的存在,使得今日鬼子步兵的集团冲锋,未能再突入战壕。
然而,代价巨大。
保安团士兵操着浓重浙南方言呼喊着,面对鬼子掷弹筒轰击,常常忘记卧倒或寻找掩体,直挺挺地被破片扫倒。
自卫队员战斗意志顽强,高喊着“杀鬼子!”,但战术动作生硬。一处阵地,三名自卫队员为夺回一挺被炸歪的捷克式,不待火力掩护便跃出掩体冲锋,瞬间被远处鬼子机枪点射撂倒。
他们用身体堵缺口,用手榴弹与冲近的鬼子同归于尽。
战线上,许多新添的阵亡者穿着土黄或灰蓝布衣,与101师原有的黄绿色军装或土黄军装尸体混杂。
伤亡报告显示:仅半日激战,保安二团与金县自卫队已阵亡近五百人,重伤逾三百。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将鬼子顶在阵线之外,但也以惊人的速度被消耗着。
照此下去,日落前,这两支生力军恐将所剩无几。
师部掩体。顾靖澜看着伤亡数字,手指紧捏电文边缘。防线暂时稳固,但代价已近承受极限。
突然!东北方向传来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和金属碰撞声!一支庞大的队伍卷着烟尘,沿公路急行而来!
士兵们穿着黄绿色棉军装,背负沉重行囊,扛着辽十三式步枪、捷克式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甚至有驮马拖拽着辽十四式75mm野炮!
队伍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但步伐坚定,杀气腾腾。
队伍最前方,一名身材高大、披着军呢大衣的将领,远远望见师部门口站立的顾靖澜,便用力挥手,洪亮的喊声带着浓重的东省口音穿透烟尘传来:
“顾师长!俺们六十七军!吴克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