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跟着刘三,一言不发地来到了北镇抚司的集合点。
校场上,已经站了十几个同样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贪婪。
抄家。
对于锦衣卫来说,这绝对是他们最喜欢、也是油水最足的差事。每次抄家,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在将大部分财物上缴国库之前,经手的兄弟们,或多或少,都能“顺”走一些价值不菲的“纪念品”。
这,是他们拿命换来的福利,上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负责这次行动的,是一个名叫张莽的百户。这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是北镇抚司里有名的老油条,也是这次“发财行动”的总负责人。他看到人员到齐,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目光却在扫过陆渊时,微微顿了一下。
“咦?”
张莽发出一声轻咦,他跟身边的刘三嘀咕道:“刘三,我怎么感觉……陆渊这小子,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刘三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头儿,您可别被他唬了。不就是站得直了点嘛,装模作样罢了。一个靠女人吃饭的软蛋,还能翻了天不成?待会儿抄家,最累最脏的活儿,还不是得他去干。”
张莽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再多想。他大手一挥,粗声粗气地吼道:“都给老子听好了!这次的目标,是礼部侍郎周正德!指挥使大人有令,此人贪赃枉法,罪大恶极,府中上下,无论男女老幼,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至于抄家所得……老规矩!”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上缴国库七成,剩下的,咱们弟兄们自己分。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十几个锦衣卫齐声应和,声音里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兴奋。
陆渊站在人群的角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那超凡的听力,将张莽和刘三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很快,一行人便气势汹汹地来到了位于朱雀大街的周府门前。
周府的大门紧闭,门口的几个家丁看到这群煞神,吓得腿都软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阻拦。
“各位官爷,我家老爷乃是朝廷二品大员,你们……”
“滚你妈的蛋!”
张莽根本不跟他们废话,一脚就将为首的家丁踹翻在地,然后对着身后的人吼道:“给我砸!”
几名锦衣卫立刻狞笑着上前,用手中的绣春刀刀柄,狠狠地砸向那扇朱红色的木门。
“砰!砰!砰!”
然而,就在此时,陆渊却动了。
他缓缓地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太慢了。”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走到了那扇厚重的、甚至还包着铁皮的大门前,然后,平平无奇地……抬起了右脚。
“这废物想干嘛?” 刘三刚想开口嘲讽。
下一秒,他的眼珠子,就差点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轰——!!!”
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
那扇需要四五个人合力才能撞开的坚固大门,在陆渊那一脚之下,竟然……竟然就像是被一头发狂的巨象狠狠地撞上了一般,瞬间四分五裂!无数的木屑和铁皮向着门内倒飞出去,砸倒了一大片前来阻拦的家丁,发出阵阵哀嚎。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傻了。
那些刚才还在卖力砸门的锦衣卫,一个个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各种滑稽的姿势,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张莽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使劲地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刘三更是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脱臼了,那句到了嘴边的“废物”,被他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一脚……
仅仅一脚!
就把侍郎府的大门,给……给踹没了?!
这他妈……还是人吗?!
陆渊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收回脚,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在所有人那如同见鬼般的目光注视下,第一个,迈步走进了周府的大门。
他那挺拔的背影,和地上那一片狼藉的门板残骸,形成了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还……还愣着干什么?!” 张莽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对着身后那群还在发呆的手下怒吼道,“都他妈给老子进去!抄家!”
一群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跟在陆渊身后,涌入了周府。但这一次,他们看向陆渊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鄙夷和讥讽,而是……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周府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侍郎周正德穿着一身便服,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大堂之上,他的家眷们则哭作一团。
张莽按照流程,上前宣读了指挥使的手令。然后,便大手一挥,让手下们开始了这场饕餮盛宴。
锦衣卫们如狼似虎地冲向了各个房间,翻箱倒柜,砸墙撬地,任何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搜刮了出来。金银、珠宝、字画、古董……很快就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按照老规矩,这种时候,陆渊这种没背景的“赘婿”,是没资格去搜刮那些油水最足的房间的,只能干些看守犯人、登记造册的杂活。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任何人敢再对他指手画脚。
所有人在经过他身边时,都会下意识地低下头,恭敬地喊一声:“陆爷。”
陆渊对此,视若无睹。
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些黄白之物上。龙象般-若功大成之后,他的感知变得无比敏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府邸的深处,隐藏着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在此时,刘三捧着一个刚刚从周正德小妾房里搜出来的紫檀木首饰盒,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张莽面前,满脸谄媚地说道:“头儿,您看,这支南海珍珠钗,品相极佳,最配嫂夫人了。”
张莽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将那支价值不菲的珠钗收入怀中。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规矩”。在登记之前,先将最好的东西孝敬给上级,剩下的,再自己分润。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陆渊,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咳咳,” 张莽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强笑着说道,“陆……陆渊啊,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待会儿分东西,你先挑!”
他以为陆渊是来邀功,想多分一杯羹的。
然而,陆渊却看都没看那个首饰盒一眼。他的目光,落在了刘三的另一只手上。那只手,正悄悄地往自己的袖子里,塞着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暗红色的玉佩。
“拿出来。” 陆渊淡淡地说道。
刘三的脸色一变,立刻把手往回缩,强笑道:“陆爷,您说笑呢,我这儿……没什么东西啊。”
“我再说一遍,” 陆渊的眼神,开始变冷,“拿出来。”
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刘三!刘三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了一般,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是……是……”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颤抖着手,将那枚暗红色的玉佩,从袖子里掏了出来。
张莽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以为陆渊是想杀鸡儆猴,立自己的威风,立刻沉下脸说道:“陆渊!你什么意思?刘三不懂规矩,我待会儿自然会教训他。但大家都是出来办差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没必要把事做得这么绝吧?”
他这是在敲打陆渊,也是在维护自己作为百户的权威。
然而,陆-渊根本没有理会他。
他从刘三手里拿过那枚玉佩,入手一片温润,还带着一丝奇特的、微弱的能量波动。他知道,自己找对东西了。
他看着张莽,缓缓地开口,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惊胆战的话。
“从今天起,”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在这里,就是规矩。”
说完,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张莽,和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刘三,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枚暗红色的玉佩,不紧不慢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陆渊这霸道无比的宣言,和这毫不留情的打脸行为,给彻底镇住了!
张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他死死地攥着拳头,却最终,还是不敢发作。
因为,他想起了那扇……被一脚踹成了碎片的大门。
“好……好!” 张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盯着陆渊,怨毒地说道,“陆渊,你牛!这事,我记下了!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狠狠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一场抄家,因为陆渊的强势介入,不欢而散。
陆渊对此,毫不在意。
他抚摸着怀中那枚温润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这趟,没白来。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那个一直瘫坐在大堂之上,面如死灰的礼部侍郎周正德,却突然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地扑到了他的脚下,抱着他的腿,老泪纵横地哭喊道。
“陆大人!陆大人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全都招!我全都说!求您……求您在指挥使大人面前,为我美言几句,给我留条活路啊!”
陆渊停下脚步,低头俯视着这个不久前还位高权重,此刻却卑微如狗的老头,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悯。
“哦?” 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周正德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是太子!是太子殿下逼我这么做的!这些年我贪的所有银子,有七成……不,有八成,都送进东宫了啊!大人,我这里有账本!有他和东厂曹督公勾结,贩卖官爵的证据!只要您能饶我一命,我……我都给您!”
陆渊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太子?
东厂?
好家伙。
他本来只是想找点宝贝,没想到,竟然还钓出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
他看着周正德,缓缓地蹲下身,用一种充满了魔鬼般诱惑的语气,轻声问道。
“账本……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