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了。
没用。
村里的派出所所长,是李天虎的表弟。
来了之后,只是象征性地拍了几张照片,录了份口供,就用一句“现场没有监控,找不到嫌疑人,回去等消息吧”,把秦峰给打发了。
官官相护。
在这清水村的一亩三分地上,李天虎就是法,就是天。
你想跟他讲道理?
门都没有。
……
夜,更深了。
也更冷了。
苏婉清强撑着,将吓坏了的苏灵哄睡着。
她自己却毫无睡意。
她走到院子里,看到的是一副让她心碎的画面。
秦峰一个人,就那么孤零零地,坐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
他的脚下,是一片狼藉的废墟。
他的面前,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他背对着她,脊梁挺得笔直,像一杆不屈的标枪。但苏婉清却能从他那落寞的背影里,读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力。
他手里,夹着一根烟。
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像他此刻那颗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挣扎摇曳的心。
他在思考。
思考着这个家的未来,思考着如何才能从这绝境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苏婉清没有上前打扰他。
她只是默默地转身,回到了屋里。
不一会儿,她又走了出来。
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家用药箱。
她走到秦峰身后,脚步很轻,很轻。
秦峰似乎察觉到了,他掐灭了烟,刚想回头说“妈我没事”。
苏婉-清却不由分说地,蹲了下来。
她伸出那双微微颤抖的、柔软的手,不由分说地,掀开了秦峰那件已经被打破的、沾满灰尘的t恤衫。
秦峰的后背,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清冷的月光下。
也暴露在了苏婉清的眼前。
“嘶——”
当看清秦峰背上伤势的那一刻,苏婉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片后背,青一块,紫一块。
一道长长的、高高肿起的棍伤,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的腰间,像一条狰狞的蜈蚣,趴在他的背上。
有的地方,皮都被打破了,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的血痂。
触目惊心!
难以想象,他当时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而他,从头到尾,竟然连一声疼都没喊过!
苏婉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滴落了下来。
一滴滚烫的泪,正好滴在了秦峰背上的伤口处。
秦峰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不是因为疼。
而是因为,那滴泪,比伤口,更烫。
烫得他心里发慌。
“妈,没事,小伤。”他想把衣服拉下来,声音有些不自然。
一个大男人,被岳母这么看着光着的后背,总觉得……有些别扭。
苏婉清却没有理会他。
她打开药箱,拿出棉签,蘸了些红药水。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生怕弄疼了他。
当冰凉的棉签,触碰到火辣辣的伤口时,秦峰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绷紧了。
“很疼吗?”苏婉-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自责,“我……我再轻点……”
“不疼。”秦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这点皮肉之苦,和他心里的痛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苏婉清不再说话,只是含着泪,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为他清理着伤口,为他上药。
她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背上那结实的、充满了男性力量的肌肉。
每一下,都让她的心尖,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女人身上那独有的、温柔的体香。
秦峰能清晰地闻到,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温柔而专注的目光,像羽毛一样,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撩拨着。
他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人珍视和心疼的温暖。
许久,药,终于上好了。
苏婉清用纱布,为他做了简单的包扎。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看着秦峰,刚想说“好了”。
一阵夜风吹过。
秦峰光着上身,在微凉的夜风中,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苏婉清看着他,没有任何犹豫。
她默默地,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用来御寒的、还带着她体温的薄外套。
然后,她走到秦峰身前,弯下腰,将那件外套,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肩膀上。
秦峰愣住了。
他抬起头,正对上苏婉清那双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绝望,没有了恐惧,只剩下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疼惜。
两人离得很近。
近到秦峰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闻到她发梢间传来的淡淡洗发水香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苏婉清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切。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因为紧张。
她率先移开了目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在秦峰身边的台阶上,并肩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谁也没有说话。
但彼此的心,却靠得前所未有的近。
废墟之上,月光之下。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一个破碎的家。
两个孤独的灵魂。
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彼此唯一的、可以互相取暖的依靠。
苏婉清看着眼前的废墟,轻声说:“秦峰,明天……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