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时辰,汀风城内,再没有一个站着的南韶士兵。
他们至死,脸上都是极度的恐惧和绝望。
刀砍无血,断肢还能捡起来接回去,无知觉,无惧怕,只有‘杀’。
那是怎样一种对手?
是幽冥而回的阴兵,是战死的不灭英魂。
盛青衣立于城头,城下三百兵魂再次列阵,双目齐齐望向她的方向。
“殿下,末将等幸不辱命,全歼敌寇500余人。”
盛青衣缓缓抬头,淡漠的眉宇下,眼睛内,如有烽火闪烁。
她推开那扇厚重的城门,门轴吱呀作响,缓缓露出里面街道的景象。
满地残肢断臂,血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踏着血路,盛青衣缓步于汀风城中。
城中黑漆漆的,一点灯火也无。
谢砚带着百来人,一夜急行军,紧赶慢赶,刚刚才到汀风县城。
他在谷中待了十来年,直到昨夜才知道,谷中竟然有通往青岚郡的密道。
看到人都来了,盛青衣便道:
“去两队人,把守东西城门,封城,暂时不得进出。”
“兰娘双双,你们带人去怡红院,将那些姑娘姓名来历问清楚,让她们指认下欺辱她们的南韶走狗。”
“光头,带一队人保护兰娘她们,找两个城中医馆的大夫,带到怡红院去看那些姑娘。”
“谢砚,你亲自带灰甲兵,把城中的库房粮草全部清点出来,不要让人浑水摸鱼,记住天亮前必须完成。”
“采薇,你带上一队人去登记户籍,敲锣高喊,告知全城百姓,暂时待在家中,门户紧闭,不得外出。违者一律视作南韶人,杀。”
“是,殿下。”
几人纷纷领命。
盛青衣让三百名灰甲兵分队护着几人离去,又将一本册子递到采薇面前,
“以后户籍登记,都由你负责,这本户籍册子,由你保管。”
傅采薇颤抖着手将册子接过,“属下必不负殿下所托。”
她当初以为的跟着殿下,是给殿下当奴婢当下人。
直到昨晚上,殿下让谢小军师点人时,竟然把她和兰娘双双她们都算上。
她们路上兴奋又害怕,可万万没想到,人刚到,殿下就把任务派发了下来。
她们不是来伺候殿下衣食住行的,不是来帮士兵们洗衣打杂的,不是来做丫鬟奴婢的。
殿下将她们视作和谢小军师、光头大哥他们一样的下属,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地派活。
盛青衣:缺人,全都给孤干活干活。
“城中百姓听着,我们是凌霄军,我主为朔月皇太女望舒殿下。南韶兵已全部伏诛,请大家紧闭门窗,不要外出,等待我们的人上门查验户籍,登记入册。”
汀风城中没有多少汉人百姓了。
当年南韶围城时,汀风县满城皆兵,守了七天六夜,到最后,就连城中的妇孺都上城头送热水扔石头了。
县令也战到最后,殉城而亡。
南韶军破城后为了泄愤,几乎屠杀了汀风县大半汉人百姓,只有离县城较远的村落的百姓躲进了深山,活了下来。
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汀风县才稍稍缓了过来。
汀风县作为南韶的韭菜地,年年收割村民辛苦种出来的粮食送往前线。
这几年,南韶不只要粮,还要人丁。
“这是打算亡国灭种,南韶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生。”
“殿下,县衙大牢里关着百来个村民,都是壮丁。”
盛青衣眼睛一亮,“壮丁?”
“据说是交不上粮抵人头税的,要被送往震州前线当民夫。”
老陈叔今天受了极大的惊吓。
应该说,这百来个村民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县衙地牢,那可是那位南韶县令自己的地盘,用得肯定狱卒也都是南韶士兵。
前半夜,那几个狱卒兴致勃勃地在那赌钱。
后来两个赌输了,红了眼,就抓了人去撒气。
各种刑具往村民身上招呼,惨叫声就没停过。
然后老陈叔就看到了这辈子都忘记不了的一幕。
一个个身穿灰甲的阴兵突然现身,把狱卒全部劈了后,当着他们的面,消失了。
消失了啊!!!
吓得老陈叔一把抱住隔壁村老王,老王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直接吓得发白,两人一起无声尖叫。
直到谢砚找来,将他们领了出去。
老陈叔更害怕了。
那些阴兵,这里有一排。
“你们是汀风县所属村子的村民?”
“是,大人。”
盛青衣绕着圈将他们打量了一遍,很满意。
冲谢砚抬了抬下巴。
无奈谢砚是个大聪明,“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啧。
爹基础,儿子就不基础。
“军师。”
军师嫌弃地推开亲儿子,笑眯眯地开始发挥。
“你们都很不错。从今天起,你们就被征召入伍了,隶属凌霄军新兵营甲队。”
老陈叔等人:-o-???
这就被征召入伍了?
不是,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您说,凌霄军?”
军师笑容和煦,“是的,乃是有天命祥瑞、朔月之月之称的望舒殿下,她亲自组建的凌霄军。”
“殿下?您是望舒殿下?太好了,您没死啊!”
老陈叔太知道望舒殿下了,就是殿下颁布均田法令,让无父无母的他拿到了三亩良田。
这事,他念叨半辈子。
盛青衣矜持地点点头,示意军师继续发挥。
军师做讶然状,“殿下怎么会死呢?”
老陈叔惊讶,“不是说殿下与凌霄军,十五年前,就都战死在了孤城?”
军师继续惊讶,“这从何说起?”
老王叔看着就聪明,“大家都这么说,应该是南韶军传出来的吧?”
老陈叔气愤,“南韶军骗我们。”
军师叹了一口气,“十五年来,殿下与吾等,确实被围困,不过并未战死,诸位可有听说,南韶军夺下孤城?”
众人互相确认,“好像确实没有。”
军师捶了一下拳头,“对啊,我们守住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表示疑惑,“可是,我们泽州都被南韶侵占了十五年了,你们在孤城,还有吃的吗?”
“不愧是少年人,真是聪明,一下就发现了重点。”
军师一顿输出,把少年夸得晕晕乎乎之后,才又继续发光发热。
“幸好殿下发现一条密道,能经常从城外拦截一些南韶军的物资。”
又一位聪明人举手发言,“对啊对啊,我有听过南韶兵骂什么凌霄军余孽抢他们辎重队。”
另一人附和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六姨家的表妹,上月被南韶兵抓走,说要送往前线红帐,后来被人救回来了,表妹说,是凌霄军的大哥们救的她,我姨父还不信呢!”
“我听说,隔壁县城门口,好多尸体被挂树上,就说是凌霄军什么部。”
这话一出,在场的凌霄军,都沉默了。
阴兵的气息更是暴涨,四周温度急速下降。
一种无形的哀恸,在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