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傅采薇不理解。
“敌众我寡，避开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主动送上去？”
盛青衣耐心地给她解惑。
“下午进大坑村抢姑娘、抢钱粮的补给小队，是专门给辎重队补充物资的。
这样的小队，辎重队虽然会派出很多，但是一般都会要求当天押送物资回营。”
傅采薇一点就通。
“刚才明明天黑了，那队南韶兵还不急着回营。”
“这就说明，他们的扎营地，离大坑村不远，能再抢几个姑娘再回去。”
盛青衣点头，眼里都是欣赏，她喜欢聪明的姑娘。
想要。
对想捞到碗里的未来下属，盛青衣也愿意多讲一些，
“发现那个小队没回去，最迟明日，南寇一定会寻来。”
“到时候，以南寇的阴狠，别说大坑村，周围的村子，也都会被牵连。”
傅采薇有点怔愣。
“所以，里正他们才不让您走。而您去对付辎重队，是为了救他们？”
“也不全是，主要是看到这群脏东西，就厌烦得不行，不杀够本，心里不得劲。”
傅采薇沉默半天，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还不知道救命恩人名姓。
“那个，您，您贵姓，我该怎么称呼您？”
“盛。”
“盛姑娘？”
“殿下。”盛青衣纠正。
“啊？”
“孤的下属，都称孤殿下。”
盛青衣停住脚步，侧身和傅采薇面对面。
她在黑夜视物，比白日里还要清楚。
她能清晰地看到傅采薇脸上的错愕。
“你很好，遇事冷静，果决勇敢，主要是聪明，孤很喜欢。”
一定很好用。
傅采薇脸色慢慢涨红。
“喜欢”二次反复砸在她的脑门上。
她，她有那么好吗？
“那个，殿下，我，我没有那么好。”
“我被人骗，被人掳来这里，还被很多畜生欺负过。
我是看您不凡才救您，我有私心。
我脸上有伤疤，我丑，我还杀过人，地窖，坛子，王家……”
“要不要跟着孤？”
盛青衣打断傅采薇的絮叨。
“胜则同庆，败则共济，孤一生，从未负过自己人。”
傅采薇努力睁大眼睛，要看清盛青衣的神情。
没有鄙视，没有嫌弃。
只有平静。
仿佛在她眼里，自己说的那些，都不是事。
傅采薇深深吸了口气，拼命点头。
“要。”
“孤名青衣，封号望舒。”
“踩着孤的脚印走，跟上。”
傅采薇一脑袋地问号。
盛青衣？
封号望舒？
朔月皇太女？？？！！！
“望舒殿下生而有知，出生之日，北地三年旱郡连降甘霖，南方数月暴雨止停。”
“国师府连出七卦，卦卦为上上吉，禀天意降世，国之祥瑞。”
傅采薇思绪回到了幼时，趴在祖母的腿上，听祖母讲那位望舒殿下的故事。
她是先帝极为珍视的长孙女，以国名加封，朔月之月是为望舒，封地青州归墟。
次年，缠绵病榻多年的先帝，驾崩了。
彼时，望舒才一岁。
临死之前，传位永昌帝，封望舒殿下为皇太女，永不废黜。
这之后，当今即位，皇太女望舒辅国，十六年间，朔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直到十五年前，南韶犯边，定南军大败，边境三关被破。
皇太女望舒，奉命率三万凌霄军驰援南境边关，却被围困孤城。
凌霄军苦守孤城两年，杀敌不下五万之数。
直到泽州全部陷落，朔月退守震州，南韶空出兵力，多路联军围剿孤城。
皇太女望舒和三万凌霄军，无粮无援，矢尽弓折，全战死在了孤城。
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皇太女望舒就十八岁了。
现在要是还活着，应该三十有三。
但是眼前这少女，明明就是年少模样，脸上没有半点风霜痕迹。
傅采薇又想到白天盛青衣手持马槊，轻描淡写枭三首的场景。
传闻，望舒殿下的武器，叫‘破阵槊’。
也是马槊。
马槊？
“您、殿下，您的马槊呢？”
不能把兵器丢了吧？
“在呢。”
盛青衣把玩着手中的小黑笔。
方才她只是想到她的破军槊。
她头上的黑木簪子，突然就落入她的手中，化为她再熟悉不过的破军槊。
她的头也好像被泡入了凉水中，疼痛瞬间褪去不少。
“判锋笔。”
盛青衣心中，浮现出一个名称。
判锋笔，可以短暂召唤‘魂簿’中收录的亡魂，即“阴兵”，但需要业力为媒介。
魂簿？阴兵？业力？
这都啥玩意？
盛青衣叹了口气。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南韶辎重队营地。
营地里，两队南韶兵在交叉巡逻。
大约二十来个女子，挤成一团，坐在一处空地上。
大到三十来岁的妇人，小到十二三岁的女童，每个人双手双脚，都被一条拇指粗的麻绳捆着。
旁边的营帐里，女子沙哑的哭喊、痛苦的哀嚎和男人的打骂声夹杂在一起。
瞳儿害怕得瑟瑟发抖，将脑袋埋入母亲的怀中。
兰娘双手用力地捂着女儿的耳朵，单薄的身体，尽力地为女儿遮挡着。
可天不随人愿。
“你，进帐伺候。”
兰娘和瞳儿，双双白了脸。
这个南韶兵，指着的是瞳儿。
瞳儿继承她爹的大体格子。
虽然身高体格都远超同龄人，个头都和兰娘一样高了，看着跟个大人似的。
可是她今年实打实才十岁。
“大人，她就是个小孩子，月信都还没来过。请您高抬贵手。”
“滚。”
醉醺醺的南韶兵，伸脚就是一踹。
兰娘抱着胸口，疼得两眼发黑。
在看到南韶兵又去拽瞳儿后，兰娘咬牙爬了起来。
“大人，我伺候您，我能伺候您……”
兰娘声音粗哑，体态更不婀娜，南韶兵扫她一眼便没了兴趣。
看他又要去拉扯瞳儿，兰娘没法子了。
她整个人扑到瞳儿身上，紧紧地抱着她，不管南韶兵怎么撕扯，都不松手。
南韶兵骂骂咧咧的抽出鞭子，对着兰娘就是一顿打。
瞳儿感受到背后兰娘的痛呼，再懂事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娘，娘，别打我娘……”
兰娘身上被打了多少鞭，她也数不清了。
就在她以为，今天会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女子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