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湘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肩头的剧痛依旧,但那种失血过多的眩晕感已经减轻了许多。她发现自己仍在沧澜院的密室,但环境明显被精心打理过,空气中有淡淡的安神香,身下的被褥柔软干燥,旁边的矮几上放着温水和清淡的粥食。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牵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王妃,您醒了?” 守在门外的侍女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在她身后垫上软枕。“林老吩咐了,您伤势不轻,千万不能乱动。”
侍女服侍她喝了水,又端来温热的米粥,一勺一勺地喂她。秦湘湘没有拒绝,她现在确实虚弱,需要尽快恢复体力。
“王爷呢?”她咽下一口粥,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王爷在书房处理公务。”侍女低声道,“王爷吩咐了,让王妃您好生静养,外面的事情不必操心。”
不必操心?秦湘湘心中冷笑。凝香阁的秘密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旦引爆,必将掀起滔天巨浪,她怎么可能不操心?
她不动声色地喝完粥,状似无意地问道:“我睡了多久?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侍女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还是低声道:“您睡了一天一夜。外面……外面现在闹得沸沸扬扬。”
“哦?”秦湘湘挑眉,“怎么回事?”
“昨日太后寿宴结束后,不知怎么的,宫里就传出了消息,说西苑的凝香阁闹鬼,有侍卫夜间巡逻时听到里面有诡异的哭声和怪响,还有人说看到了黑影……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侍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恐惧,“然后今天一早,就有御史弹劾内务府管理宫闱不力,致使秽乱滋生,有损天家威严。”
秦湘湘眸光微闪。闹鬼?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目的是为了掩盖昨夜的真实动静,并为后续可能发生的“清查”埋下伏笔。是祁瑾晏的手笔?还是……皇帝那边为了掩饰而采取的行动?
“还有呢?”她追问。
“还有……就是朝堂上的事情了。”侍女的声音更低了,“听说今天早朝,兵部侍郎李大人和御史中丞张大人,联名参奏京畿副将赵昆将军渎职懈怠,致使京畿防务出现疏漏,还……还隐隐牵扯到王爷,说王爷卧病期间,对下属约束不力……”
果然!秦湘湘心中凛然。对方反应极快,凝香阁事发后,立刻就在朝堂上发难,试图将水搅浑,甚至想将矛头引向祁瑾晏!这是典型的围魏救赵,或者说,是趁机打压!
“王爷如何应对?”秦湘湘关心的是这个。
“王爷……王爷没有上朝。”侍女道,“是王爷麾下的几位将军据理力争,驳斥了李大人和张大人的指控。但陛下……陛下似乎并未表态,只是将奏折留中了。”
皇帝的态度,依旧暧昧。他是在观望?还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秦湘湘沉吟不语。局势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和紧迫。对方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开始多线出击,既要掩盖凝香阁的真相,又要在朝堂上打击祁瑾晏的势力。
“王府……没什么事吧?”她最后问道。
“府里一切如常,只是守卫似乎更加严密了。”侍女答道,“陈统领一直在外奔波,似乎很忙。”
秦湘湘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她知道,从侍女这里能得到的消息有限,核心的博弈和动向,必然掌握在祁瑾晏手中。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养好伤,恢复实力,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风暴。
书房内。
祁瑾晏坐在书案后,面前堆着几份密报。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
陈锋肃立在一旁,汇报着最新情况:
“王爷,凝香阁那边,今天上午内务府已经派人去‘清查’了,对外宣称是年久失修,有些野猫野狗盘踞,已经清理干净,并加强了巡逻。我们的人暗中探查过,地下密室入口已经被彻底封死,里面的东西……恐怕早已转移。”
祁瑾晏并不意外:“反应倒快。那黑袍人的踪迹呢?”
“如同人间蒸发,查不到任何线索。我们监控的几个黑巫教外围据点,也都没有异常动静,仿佛一夜之间全都蛰伏了起来。”陈锋语气凝重,“对方很谨慎,断尾求生。”
“断尾?”祁瑾晏冷笑一声,“恐怕没那么容易。他们藏在宫里的尾巴,可不止凝香阁这一条。” 他拿起一份密报,“宫里眼线传来消息,陛下今日午后,单独召见了国丈,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国丈,皇后的父亲,也是李崇、张澜等清流言官在朝中的靠山之一。
“看来,他们是坐不住了。”祁瑾晏指尖敲击着桌面,“想在朝堂上给本王施压,逼本王交出京畿防务,或者……彻底‘病退’。”
“王爷,我们是否要反击?”陈锋问道。
“反击?”祁瑾晏眼中寒光一闪,“当然要反击。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在朝堂上跟他们打口水仗。”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疆域图前,目光落在北方边境:“黑巫教能隐藏在皇宫,能在京城培养死士,其根基绝不仅仅在京城。别忘了,本王身上的蛊毒,最初是在军中中的。”
陈锋心中一凛:“王爷的意思是……”
“查,给本王往根子上查!”祁瑾晏语气森然,“就从当年本王中蛊的那场战役查起!查军中的叛徒,查粮草辎重的来源,查一切可能与黑巫教有牵连的线索!本王倒要看看,这棵毒树,到底扎根有多深!”
“是!属下立刻去安排!”陈锋精神一振,这才是王爷的风格,不动则已,一动便要直击要害!
“还有,”祁瑾晏叫住他,“她怎么样了?” 这个“她”,依旧指的是秦湘湘。
“林老看过了,伤势稳定,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需要时间调养。方才侍女来报,王妃已经醒了,用了些粥食。”
祁瑾晏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道:“把外面发生的事情,挑能说的,告诉她。让她心里有数。”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库房里那支三百年份的血参,给她送去。”
陈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那支血参是疗伤圣药,极为珍贵,王爷自己重伤时都舍不得用,如今却……
“是,王爷。”他压下心中的波澜,躬身领命。
密室中。
秦湘湘刚运功调息了一个周天,虽然“灵蕴”微弱,但对伤势的恢复确有奇效,肩头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这时,侍女端着药碗和一支锦盒走了进来。
“王妃,该用药了。这是王爷吩咐送来的血参,林老说切片含服或入药,对您恢复气血大有裨益。”
秦湘湘看着那支品相极佳、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血参,微微一怔。祁瑾晏会关心她的伤势,她并不意外,毕竟她现在还有用。但送出如此珍贵的药材,似乎有些超出了“盟友”的必要范畴。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道:“替我多谢王爷。”
侍女放下东西,又将外面关于凝香阁“闹鬼”的传闻和朝堂上李崇、张澜弹劾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自然是省略了其中更深的博弈和祁瑾晏的具体应对。
秦湘湘听完,心中已然明了。局势果然在向着最复杂的方向发展。皇帝(或其势力)在极力掩盖,并试图反扑。而祁瑾晏,显然也在暗中布局。
她喝下苦涩的药汁,将一片血参含入口中,一股温润的药力缓缓化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气血。
她必须更快地好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再无宁日。这京城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而她,绝不会只做一个被保护的伤者。这场风暴,她也要置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