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站在战场中央,银甲上血迹未干。她手中长枪斜指地面,枪尖滴落一串血珠。溃军已退,火光渐熄,风卷着焦土味刮过城楼。
远处残兵中,一匹黑马突然冲出。
黑甲将领策马而来,重戟横在鞍前。他声音嘶哑:“秦无月!可敢与我一战!”
亲卫立刻上前半步:“将军,此人气息凶狠,恐有诈。”
秦无月抬手制止。她盯着来人,天书在怀中轻颤,命格浮现四个字:怨煞缠身。
那人勒马停在十步外,黑袍猎猎。他摘下铁盔,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眉骨高耸,鼻梁断裂,右眼浑浊发白。
秦无月瞳孔微缩。
这张脸,和副将有七分相似。只是下颌多了一道旧疤,从耳根划到嘴角。
“你是谁?”她问。
“我是你杀兄之仇。”对方咬牙,“我兄长李崇,被你当众斩首,尸骨未寒。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秦无月握紧枪杆。她想起副将在牢中喊的话——“影殿有后手”。原来不是虚言。
“你兄长通敌卖国,贪墨军饷,伪造密信,勾结敌国。我按律处决,何来血债?”她说。
“放屁!”敌将怒吼,“他是被你用妖术陷害!什么天书命火,全是邪法!你不过是个借命还魂的怪物,也配执掌北境?”
秦无月冷笑。她缓缓提起长枪,枪尖离地三寸。
“顾氏兵法有云:不杀无辜,但绝不饶恶。你兄长罪证确凿,我未曾冤他一分。而你,明知其罪,仍为私仇带兵犯境,屠我百姓,烧我粮仓——你才是真正的恶。”
敌将双眼赤红:“少废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未落,他猛夹马腹,重戟如闪电劈下。
秦无月侧身避让,枪杆横扫,撞开戟锋。两马交错,金属相击声刺耳。
第一回合,平手。
敌将调转马头,再度冲锋。这一击势大力沉,直取咽喉。秦无月低头,枪尾挑起,反手一记“回风落雪”,枪尖擦过对方头盔。
咔!
铁盔飞出,滚落在地。
全场寂静。
那张脸彻底暴露在夕阳下。眉心有一颗黑痣,位置与副将一模一样。左耳后还有个胎记,形如弯月。
亲卫低声惊呼:“真……真是兄弟。”
秦无月眼神不变。她知道,这不是巧合。血脉相连之人,命格必有共鸣。天书早已提示。
“现在你信了?”敌将怒吼,声音发抖,“我从小跟着他长大,他教我骑马,教我用戟。你说他通敌?那你告诉我,是谁逼他走投无路?是你!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将军!”
秦无月缓缓举枪:“他走投无路,是因为贪欲。他想接管北境防线,所以勾结敌国,出卖情报。他甚至想杀我灭口。这些,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闭嘴!”敌将狂叫,“我不听你的鬼话!今日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他再次冲来,招招致命,毫无章法。每一击都带着恨意,疯狂而混乱。
秦无月稳坐马上,枪影翻飞。她不再闪避,而是以攻制攻。三招之后,她突然变线,枪尖划出弧线,直刺面门。
敌将慌忙格挡,但动作慢了半拍。
枪尖穿过他的防御,点在他喉间。
“你兄长死于律令。”秦无月说,“而你,死于执念。”
她手腕一送。
长枪贯喉。
鲜血喷出,溅上她的铠甲,顺着枪杆流下,滴入泥土。
敌将瞪大眼睛,身体晃了晃,从马上栽落。
大地震动。
亲卫快步上前,扶住秦无月的马缰。他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秦无月没有下马。她低头看着敌将尸体,枪尖仍插在对方咽喉。那双浑浊的眼睛还睁着,映着最后的残阳。
远处,残兵抬走尸体。有人跪地痛哭,有人默默转身离去。敌军彻底瓦解。
风停了。
战场上只剩下北境守军。他们站在原地,没人说话。刚才那一战太短,却又太重。
秦无月收回长枪,枪尖朝下,血顺着纹路滑落。
她望向远方烟尘尽头。那里空无一物,但她知道,靖王不会就此罢休。这场战事还没结束。
亲卫低声问:“将军,是否追击?”
“不必。”她说,“他们已无战意。”
“那……收兵归营?”
秦无月没答。
她摸了摸胸前的兵法全卷。书页安静,天书也停止震颤。但她的手指仍能感觉到一丝余温。
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
她抬头看天。夕阳西沉,血色染红整片天空。城楼石阶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
亲卫见她不动,也不敢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上面沾了泥和血。
忽然,秦无月开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明明错了,却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亲卫一愣:“属下……不懂。”
“我懂。”她说,“他们活在自己的道理里。哪怕杀人放火,也说是替天行道。这样的人,最危险。”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因为他们不怕死。他们只怕不能报仇。”
亲卫不敢接话。
秦无月把枪背回身后。她依旧坐在马上,没有动。
远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
夜风开始吹起。
她的红绳在腕上轻轻摆动,像是一条苏醒的蛇。
亲卫抬起头,看见将军的侧脸。冷,静,没有表情。
他想说点什么,却听见秦无月低声说了句:
“下一个,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