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急。
秦无月的手指停在半空,玉佩残片静静躺在纸上,边缘泛着微光。她没有碰它,转身走向帐外。
传令兵跪在风中:“敌军压境,前锋已至三里外。敌方军师出阵,点名要与将军单挑。”
她点头,披上银甲,抓起长枪。动作干脆,没有迟疑。可当她翻身上马时,左手还是下意识抚过手腕内侧——那里空着,什么都没有。
两军对峙于荒原。北风卷起战旗,猎猎作响。敌阵前,那名白衣军师独立于马背之上,剑未出鞘,目光直望过来。
他开口:“秦将军,可敢与我一战?”
秦无月策马而出。枪尖拖地,划出一道浅痕。她在距他十步处停下。
“你想死,我成全你。”
话音落,双骑同时启动。沙石飞溅,马蹄踏地如雷。接近刹那,她横枪扫出,直取其腰。军师拔剑格挡,金属相撞,火花四溅。
第一击,势均力敌。
她变招极快,枪头回旋,直刺面门。军师仰身避过,剑刃顺势削向她持枪手腕。她抽手后撤,缰绳一扯,战马人立而起,躲开贴地横斩。
两人错马而过,各自拉缰回身。
围观将士无人出声。这场对决不像厮杀,更像某种试探——彼此都在等对方露出破绽。
第二轮冲锋开始。
秦无月主动提速,枪影连闪,连攻七式。军师守多攻少,每一剑都精准封住要害。第八式时,她突使虚招,枪尖偏移,实则借力拧身,反手一记肘击撞向他面门。
军师侧头避开,剑柄撞上她肩甲。闷响传来,两人再度分开。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天书在她识海中骤然亮起红光。画面定格在军师的剑柄——古篆刻字清晰浮现:**北境顾氏**。
她的呼吸停了一拍。
眼前景象忽然扭曲。烽火冲天,城墙崩裂,一名男子背对她站在高台上,一身染血白袍,手中长剑滴血。风掀起他的衣角,他低声说:“无月,此生唯你。”
声音落下,战场回归。
但她动作慢了半拍。
军师眼神一凝,剑势陡变。原本只是防御的招式突然转为猛攻,剑锋直逼她左肩。她仓促举枪格挡,却被一股大力震得手臂发麻,枪杆偏移。
剑尖擦过肩甲,金属撕裂声响起。护甲被划开一道口子,内衬布料翻卷,皮肤未破,但已有温热血意渗出。
她猛地勒马后退,枪尖指向对方,呼吸略乱。
军师并未追击。他垂下剑,指尖轻抚剑柄刻字,神情未变。
敌军将领纵马出列,大笑:“军师心软了!这女人是叛将,你还留情?”
笑声传遍战场。敌军士卒交头接耳,有人窃语,有人皱眉。我方阵营则紧握兵器,目光死死盯住秦无月。
她没动,也没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按在受伤的肩头。命火自发流转,热流沿着经脉扩散,伤口不再渗血。
她盯着军师,声音冷:“技止于此?”
军师看着她,许久才道:“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她问。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他说,“你每次战斗,都会忽略左侧破绽。因为你总以为,会有人替你挡住那一剑。”
她瞳孔微缩。
这句话像针,扎进记忆深处。她的确有这个习惯——无论哪一世,潜意识里总觉得左边不该由自己防守。仿佛曾经有人站在那里,替她挡下所有致命一击。
可这件事,从未告诉任何人。
她不再多言,调转马头,朝己方阵营而去。身后传来敌将的讥讽,她充耳不闻。直到回到主营,翻身下马,亲卫上前扶她,被她抬手挡住。
“没事。”她说,“准备防务,敌军不会轻易退。”
她走进主帐,关门落锁。脱下肩甲检查伤处,皮肤完好,只有淡淡红痕。可当她伸手去拿天书时,指尖竟微微发抖。
刚才那一剑,本可刺穿肩胛。但他偏了三分。
不是技术失误,是故意收力。
为什么?
她闭眼,试图压制脑海中不断闪现的画面——烽火、高台、染血白袍的男人。那些不属于这一世的记忆,正在强行挤入她的意识。
帐外脚步声响起。侍女送来药箱,放在桌上便退下。
她打开天书,命火注入。页面自动翻动,最终停在一页空白处。几秒后,墨迹浮现:**命格追溯至道观弃婴期,羁绊源点确认为‘北境顾氏’,关联人物身份待解锁**。
她盯着那行字,良久未动。
顾氏……北境曾有顾姓世家,百年前因通敌罪被满门抄斩。若此人真是顾家后人,为何能在敌军担任军师?又为何偏偏在这个任务世界出现?
还有那块玉佩。与养父遗物一致,却出现在他袖中。
她起身走到案前,拿起那张写着影殿情报的纸。上面字迹工整,路线详尽。她翻到背面,发现有一道极淡的划痕——像是有人曾用指甲反复摩挲同一位置。
她用命火照去,划痕下浮现出两个小字:**等你**。
心跳漏了一拍。
她迅速掐灭火光,把纸塞进怀中。这时,帐外传来通报:“将军,前线哨探回报,敌军主力已后撤五里,但西岭方向发现异常火光。”
她立刻清醒。“通知各营加哨,重点盯防西岭密道出口。另派一队精锐,随我巡视防线。”
“是!”
她重新披甲,出门上马。经过营门时,眼角余光瞥见敌营方向。那名军师仍立于阵前,望着这边。两人视线隔空相撞,谁也没有移开。
直到她的队伍启程南行,他才缓缓转身,消失在帅帐之中。
夜色渐深。秦无月带队巡完防线,返回主营。刚下马,亲卫急报:“将军,西岭哨所截获一名可疑人员,自称携带紧急军情,指名要见您。”
她皱眉:“带上来。”
亲卫点头离去。她站在帐前,风吹动残破的战旗。肩头伤处隐隐发热,命火仍在运转,像是在预警什么。
脚步声再次响起。
她抬头看去,来人并非普通信使。
那人穿着敌军斥候装束,脸上蒙巾,双手被缚。但在他被押近的瞬间,秦无月看清了他的眼睛——沉静,熟悉,带着某种无法掩饰的关切。
亲卫大声道:“此人从敌营逃出,身上搜出这份密信——”
话未说完,秦无月下令:“松绑。”
亲卫一愣:“将军?”
“我说,松开他。”
绳索落地。那人摘下面巾,露出真容。
正是那名军师。
他看着她,声音低:“我不能再等了。靖王三日后将亲自率军压境,你要么现在信我,要么等着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