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踏入岩缝的瞬间，指尖已触到天书残卷的边缘。她没有停顿，直接盘膝坐下，撕开袖口布条缠住右手指节——那里在攀爬断崖时被石棱划破，血渗进布料，凝成暗红斑块。
将军靠在洞口内侧，一手按刀柄，目光锁住东北方雾中孤峰。她没回头，只低声问：“还能测？”
“能。”秦无月咬破指尖，血滴落纸面。命簿显影，一道蜿蜒红光自纸上延伸而出，直指山体深处。她闭眼三息，再睁时瞳孔微缩：“悬壁下方三十丈，有门嵌于岩层之间，外覆符文铁网。”
将军喉头一动：“旧矿道出口……那地方地基不稳，十年前塌过一次，连通地下河。”
“现在被改造成巢穴了。”秦无月将命簿翻至空白页，用炭笔勾出轮廓，“入口朝南，两侧设傀儡哨兵，头顶三盏蛊灯轮巡，每两刻钟交替一次。”
她抬手示意，一名队员递上折叠皮图。这是北境军用舆图的残片，边缘焦黑，是上一场战役后从敌尸身上搜得。秦无月将其铺开，压在一块扁石下，对照命簿标注方位。
“西侧峭壁有一处岩台，可俯瞰整个前门。”她说，“我们先过去。”
队伍无声移动。六人贴着山体下行，脚踩碎石时皆以足尖轻点，避免滚石惊动守卫。行至半途，秦无月忽然抬手止步。
前方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宽不足寸，深不见底。她蹲下，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投入。铜钱坠入约十息后，才传来极轻微的“叮”声。
“地脉机关。”她低语，“踩错一步，整片岩层都会震动。”
她取出另一枚铜钱，握于掌心默念逆命诀。古币发热，她将其掷向裂缝对岸。铜钱落地刹那，空气中浮现数道淡金线条，勾勒出一条曲折路径。
“走这里。”她指向金线交汇处。
众人依次通过。最后一人刚落地，身后岩缝轰然合拢，尘土飞扬。
岩台位于老巢正西，高出地面两丈，藏于藤蔓之后。秦无月伏身前行，拨开湿冷枝叶，视线终于落在那扇石门前。
铁网密布符文，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是活阵。两名傀儡哨兵立于左右，关节处红丝若隐若现。空中，三盏蛊灯呈三角形缓缓游移，灯芯跳动如心跳。
“换岗间隔多久？”将军在她耳边问。
“两刻钟。”秦无月盯着其中一盏蛊灯，见其光晕渐弱，“此刻正是交接空档，地面哨兵判定力下降七成。”
她取出测气铜钱，置于耳畔。铜钱微颤，显示周围气机流转平稳，未被察觉。
“左侧。”她突然开口，“那条干涸水渠。”
将军顺着她所指望去。一条窄沟自山腰蜿蜒而下，尽头连接一座半塌了望塔。塔身倾斜，但结构尚存。
“那是我军前哨。”将军声音微沉，“三年前被焚毁，没人重建。”
“现在成了突破口。”秦无月收回铜钱，迅速记录巡逻规律，“主力从水渠迂回至塔内，切断通讯线路；一人伪装成巡兵，在换岗时引开傀儡；火雷子制造爆炸假象，诱使守军调防中枢。”
“只有六个人。”将军皱眉，“两个伤员拖累速度，强攻必败。”
“不是强攻。”秦无月摊开炭笔记载的简图，手指划过入口与内室通道，“是断根。目标不是杀人，是烧毁文书阁所有密档。”
她点出三个关键节点：主门、了望塔、内庭走廊。
“你带伤员和一人留守塔内，控制制高点；我带两人潜入，一人负责引爆火雷子制造混乱，另一人随我直取中枢。”
“万一守军不出动？”
“他们会。”秦无月翻开命簿最后一页，血字浮现，“紫煞气运缠绕文书阁，他们不会放任情报失守。”
将军沉默片刻：“一旦失败，无人生还。”
“我们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秦无月合上命簿，目光扫过洞中五人，“任务必须完成。”
她起身走到三人面前，撕下衣襟布条，蘸血写下代号：甲、乙、丙。逐一交付手中。
“甲，负责引开哨兵，换岗时靠近主门右侧，假装整理铠甲；乙，埋伏于水渠转角，待蛊灯移开立即点燃火雷子，投向东南空地；丙，突入后直奔文书阁，烧毁一切纸质文件。”
三人点头领命。
秦无月转向将军：“你率伤员占据了望塔，若有援军接近，立即吹响骨哨。若听见三声短鸣，说明行动暴露，立刻撤离。”
“你不撤？”
“我要确认密档焚尽。”她将最后一张匿形符塞入丙手中，“这张符能遮蔽半个时辰，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将军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开口：“你知道我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秦无月动作一顿。
“你在别的任务里见过我。”将军声音低哑，“不止一次。”
秦无月没有否认：“你是第七个被附身的对象。每一世，你都因信任他人而死。”
“那你呢？每一次都冷眼旁观？”
“我测算命局，扭转因果。”她收起天书，“不是救赎者，是执行者。”
“可你也在变。”将军冷笑，“九十七世失败，是因为你不敢信。这一世，你愿意赌一次吗？”
秦无月转身面向洞外。雾气仍未散，石门轮廓在灰白中若隐若现。
她抬起右手，腕上月牙旧痕正在发烫，几乎灼肤。
“今夜，紫煞将陨。”她低声说，“我以命理为证。”
她将短刃抽出三寸，刃面映出自己冰冷的眼。随即插回鞘中，发出一声轻响。
洞内众人肃立，无人再言。
秦无月走到岩台边缘，最后一次观察蛊灯轨迹。下一波换岗将在半刻钟后，时间刚好够部署到位。
她回头下令：“甲乙丙，检查装备。一刻钟后出发。”
甲检查火雷子引线，乙试了试面具松紧，丙将符纸贴于胸口。将军扶起伤员，缓缓退向洞口深处。
秦无月站在原地，取出天书残卷，指尖再次划破。血滴落纸面，文字浮现：**杀机偏移一度，有人窥视**。
她猛地抬头，望向对面山脊。
那里什么也没有。
但她知道，视线来自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