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撞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响动。秦无月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机已经关机,屏幕漆黑如墨。她没动,手指还贴着照片的一角,掌心压着那句“游戏继续”。玉簪静静躺在桌边,金属冷面映着窗外微弱的光。
她忽然察觉空气里有一丝味道。
檀香。
不是现在的香,是小时候道观里的那种。养父每逢初一十五都会点,灰白的烟卷着经文飘向屋顶。这味道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猛地抬头,声音压得很低:“谁?”
墙角的空气开始扭曲,像水波一样泛起涟漪。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半透明,轮廓模糊。司命站在那里,没有穿轮回管理局的官袍,脸上也没有惯常的威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红绳是月老的信物。”
秦无月的手指一顿。
“你说什么?”
“你查的那根红绳,”司命看着她,“不是普通饰物。它是姻缘线的象征,只有掌管红线的人才能持有。”
秦无月盯着他:“你是说……玄微?”
“我不知道他是谁。”司命摇头,“但我知道,有人想让你记起一些事。而你忘了的那些,才是关键。”
“我记得被雷劈死,记得坠入轮回局,记得接任务、救赎情感……这些还不够清楚?”
“这些是给你看的记忆。”司命打断她,“真正的记忆,早就被抹掉了。包括你为什么会被打落凡尘,包括你和那个缠红绳的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秦无月呼吸一滞。
“你是说我被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命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只是提醒你,你现在走的每一步,可能都在别人的布局里。对方知道你的弱点,也知道怎么唤醒你。”
话音落下,虚影开始消散,像风吹散雾气。
“等等!”秦无月站起来,“你还知道什么?”
司命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去找真相的人,往往最先怀疑自己。”
最后一句话落下,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檀香的味道也消失了。
她慢慢坐下,手心发凉。红绳不是线索,是钥匙。而那个送快递的男人提到的“欠我的,该还了”,也不是威胁,是呼唤。
她拿起玉簪,指尖划过冰凉的表面。这是她完成第一个任务时得到的东西,能屏蔽窥探。但现在,她不确定它还能不能护住她。
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现代千金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个木盒。盒子很旧,边角磨损,漆皮脱落。她脸色不太好,像是刚从噩梦里醒来。
“我睡不着。”她说,“就想着整理一下爷爷留下的东西。”
秦无月看着她:“找到什么了?”
千金走进来,把盒子放在桌上。“这个盒子一直锁着,钥匙藏在他枕头下面。我今天才发现。”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你看。”
秦无月接过照片。
画面有些泛黄,但清晰可见。女子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裙,立领盘扣,袖口绣着暗纹。她的眉眼清冷,鼻梁高挺,唇色浅淡。那张脸——
和她一模一样。
秦无月的手指微微发抖。
照片里不止一个人。女子身旁站着一名男子,身穿白色长衫,袖口垂下一截鲜红的细绳。那根红绳,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她猛地抬头:“这照片哪来的?”
“不知道。”千金摇头,“盒子里只有这张照片。背面什么都没写。”
秦无月翻过照片。背面空白,但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点极淡的水印痕迹,像是曾经有字,后来被擦去了。她凑近看,那痕迹弯弯曲曲,像是一道符,又像是一段名字。
“爷爷有没有说过什么?”她问。
“他说……我们家祖上供过一位‘牵红线的仙姑’。”千金低声说,“但从不让提,说是忌讳。”
秦无月盯着照片里的男人。他的眼神温柔,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她不认识他。她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可为什么心里会疼?
像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把照片放在桌上,用玉簪轻轻碰了碰红绳的位置。金属和纸面接触的瞬间,玉簪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弹开。
她皱眉。
这不是正常反应。玉簪能挡窥探,也能测邪气。但它从来不会对一张老照片有反应。
除非……
这张照片不是普通的物品。
“你们……认识吗?”千金忽然问。
秦无月没回答。
她不能回答。她不知道答案。
千金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书房。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重新拿起照片,手指抚过那个男人的脸。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温热,像是他还在呼吸。
她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一片桃林,风吹花瓣落地,有人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根红线,轻轻绕在她手腕上。
她猛地睁开眼。
没有桃林。没有风。只有眼前的书房,桌上的玉簪,和手中这张泛黄的照片。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皮肤干净,没有任何印记。可她总觉得,那里曾经缠过什么东西。
她把照片翻过来,再次看向背面的水印。那痕迹比刚才清晰了一点,像是被体温唤醒。她拿笔蘸水,轻轻涂在上面。
水渗进纸纤维,那痕迹慢慢显出一点轮廓。
是一个字。
“微”。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
玄微。
不是巧合。这个名字出现在便利店登记里,出现在侦探的消息里,现在又出现在这张几十年前的照片上。
她抓起手机,想联系侦探查更多资料。可屏幕刚亮,她又停下。
不能查。一旦联网,信息可能立刻被截获。对方已经盯上她了,甚至可能就在系统内部。
她把手机放下,转而打开抽屉,翻出一个黑色笔记本。这是她记录任务线索的本子,每一页都写着不同世界的因果线。
她翻到最后一页,写下三行字:
1. 红绳是月老信物,非现世所有
2. 照片中男子为玄微,与便利店店主同名
3. 水印显“微”字,疑似前世印记残留
然后她单独写了一行:
**我到底是谁?**
写完后,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门外传来滴答一声,像是水龙头没关紧。她没理会。这种老房子常有这种声音。
她把玉簪放在照片上,轻轻压住红绳的位置。玉簪又震了一下,这次更明显。她感觉到一股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像有人在轻轻拉她的手。
她没甩开。
她知道这不对劲。她应该销毁照片,切断联系,继续执行任务。可她做不到。
她想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
她想听他说一句话。
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说“欠我的,该还了”。
她抬起手,把照片贴近胸口。纸面贴着衣料,那股温热变得更清晰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推倒了椅子。
她立刻抬头,盯着房门。
门没动。走廊安静。
她慢慢放下照片,握紧玉簪。
手指还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