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指尖还停在铜镜右下角的“A”字上，窗外老槐树的影子正缓缓移开石板路。她没动，目光落在镜面边缘一道细微的裂痕处。那道裂痕昨天还没有。
管家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比平时急促。门被敲了两下，声音压低：“小姐，股东A带人进展厅了，说是例行检查。”
秦无月收回手，把玉簪重新插回发间。她走出房间时，脚步平稳，脸上没有表情。
展厅在主宅东侧偏厅，原本是家族陈列古董的地方。现在被临时改造成拍卖预展区。古镜《缠枝莲纹铜鉴》摆在中央展台，灯光本该直射镜面，形成三重监控覆盖。可当她走进去时，发现镜子已经被挪到角落的小几上，只有一盏侧灯照着，主摄像头拍不到正面。
股东A站在展台边，手里拿着记录本，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他抬头看见秦无月，嘴角微扬：“正好你在，我们做一下最后确认。这镜子放中间太显眼，容易碰倒，移到这边安全些。”
秦无月扫了一眼监控屏幕。原本设定的三个画面中，两个已经失去焦点，只剩一个勉强拍到镜框一角。
“谁允许你移动展品？”她的声音很轻。
“我是董事会成员，有权监督流程。”股东A合上本子，“而且这镜子本来就不吉利，上次拍卖会后老宅就出事，长辈们一直有意见。”
秦无月没说话。她走到展台前，伸手摸了摸镜框底部。那里有一圈几乎看不见的刻痕，是昨晚她让布展组加装微型存储器时留下的痕迹。现在还在。
她转身对管家说：“调内线录像，从他进来开始。”
管家立刻拿出平板操作。股东A脸色变了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动手脚？”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决定更改布展方案的。”秦无月看着他，“如果你没问题，不会介意查记录吧。”
股东A冷哼一声：“随你。但我们的人还会再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说完带着手下离开。
展厅安静下来。秦无月站在原地，盯着古镜。她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休。他们怕的不是镜子本身，而是它能照出什么。
她抬手取下发簪，低头整理鬓发，顺势靠近展台。发簪尖端轻轻敲击镜框三次，节奏缓慢而稳定。
第一下，镜面无反应。
第二下，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光晕。
第三下，整面镜子突然暗了一下，随即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堂妹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从书房抽屉里取出另一份替换进去。时间显示是五天前凌晨两点十七分。
画面只持续了两秒，便消失不见。
秦无月迅速收起发簪。就在这一刻，展厅门口传来脚步声。
股东b走了进来。他年纪四十出头，平时话不多，在董事会里属于中间派。他刚才路过，似乎看到了那一瞬的异光。
“刚才那是什么？”他问。
“镜子反光。”秦无月淡淡回答。
“不像是普通反光。”股东b走近几步，盯着镜面，“我看到里面有影像闪过。”
秦无月没否认。她看着他：“这面镜子有个特点，只有心虚的人靠近时，才会照出过去的事。”
股东b皱眉：“你在暗示什么？”
“我没暗示任何人。”秦无月转向他，“但我知道有些人做了什么。比如偷换协议、伪造签名、转移资金。这些事，镜子都记得。”
股东b沉默了几秒：“你有证据？”
“证据就在镜子里。”秦无月伸手轻抚镜框，“但它不会主动出来，得等合适的人、合适的时间触发。”
股东b盯着镜子看了很久，终于开口：“股东A刚才让人把备用摄像头标成故障，技术组刚报上来。”
秦无月点头：“我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处理了。”她说完，走向展台底座。那里有个隐蔽的小格，她打开后露出一个微型设备，连接着细如发丝的线路，通向镜框内部。
“这是新的记录装置，独立供电，不接入主系统。”她关上暗格，“只要镜子还在，数据就不会丢。”
股东b看着她：“你早料到他们会动手。”
“他们越想藏，越说明有问题。”秦无月直视他，“你不是第一天在这家公司做事。你应该清楚，哪些人最近行为异常。”
股东b没接话。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明天拍卖会，我会到场。”
秦无月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股东b走后，管家快步进来：“布展组说备用摄像头确实被标记故障，维修单是假的，签字也不是技术主管的笔迹。”
“查是谁送的单子。”
“已经在查了。”
“另外，通知所有人，原定十点的展出推迟两小时。”秦无月看向展台，“就说镜框需要加固，防止运输震动影响结构。”
管家应声离去。
秦无月留在展厅。她绕着展台走了一圈，确认所有角度都被新设备覆盖。然后她站定，看着古镜。
镜面平静，映出她的脸。她没有避开视线。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0427-1**。
她盯着那串数字。0427是账本上的转账密钥，后面加了个“-1”，可能是新账户编号。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到窗边。庭院里没人走动，阳光照在石板上，反光刺眼。
她眯起眼。老槐树的树皮有一块颜色特别深，像是 recently 被刮过又涂了漆。她记下了位置。
回到展台，她再次检查底座暗格。微型存储器指示灯正常闪烁。她伸手按了按镜框右侧，那里有个极小的凹点，是原主日记里提到的“触发点”。昨天试过没反应，今天再试一次。
手指按下瞬间，镜面又闪了一下。
这次的画面更清晰——林婉坐在电脑前，正在删除一段监控视频，右下角时间是三天前晚上九点四十二分。她删完后点了备份上传，Ip地址末段是**192.168.4.27**。
秦无月瞳孔微缩。0427。
她立刻拿出手机，连上私人网络，追踪这个Ip。结果跳出一个内部测试服务器，权限等级极高，只有董事会成员和It主管能访问。
她收起手机，眼神变冷。
这些人不仅动了展品，还想切断所有记录路径。但他们忘了，这面镜子不需要电力，也不依赖系统。它靠的是命理共鸣，只有特定的人，在特定时刻，才能唤醒它的记忆。
而现在，她已经拿到了两条关键线索。
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次是布展负责人。
“新灯光调试好了，摄像头角度也重新校准。”他说，“按照您的要求，右侧三米范围全部覆盖。”
“好。”秦无月点头，“最后检查一遍线路，确保没有外接干扰。”
“明白。”
负责人离开后，她走到展台前，最后一次查看镜面。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光影从未出现。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股东b的态度松动，股东A的动作暴露，Ip地址指向内部高层。这场局，不再是她一个人在守。
她拿起玉簪，重新别在发间。簪身的裂痕碰到皮肤，有一点温热。
夜幕开始降临。展厅里的灯逐一亮起，聚焦在古镜上。镜面幽光微闪，映出她的身影。
她站着没动。
远处钟声敲了六下。
展厅门被推开一条缝，素心探头进来：“小姐，晚餐准备好了。”
秦无月摇头：“我不饿。”
素心犹豫了一下，退了出去。
她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镜子。
忽然，镜面最边缘，一道极细的光纹划过，像是一行字闪过——
**你还欠我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