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的腕上那道月牙形旧痕仍在灼烧,天书残卷在她掌心渗出细密血珠。她没有抬手查看,只是将纸页攥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哨抵至唇边的瞬间,她吹出了短促三响——比原定时间提前了半刻。
火雷子轰然炸开东侧石墙,碎石夹着尘烟冲天而起。甲的身影在爆炸气浪中翻滚落地,迅速压低身形,确认缺口已通。乙与丙借烟尘掩护贴地疾行,匿形符贴于胸口,在夜色中几乎消失不见。两名巡夜守卫刚转身查看动静,喉间已先后溅血,倒地时连哼声都未发出。蛊灯轨迹随之中断,监控盲区被撕开一道口子。
秦无月率精锐从缺口突入,靴底踏过断墙碎石,步伐未有丝毫迟滞。主殿轮廓在雾中浮现,三层飞檐下悬着七盏青铜蛊灯,此刻其中两盏忽明忽暗,灯焰偏斜角度异常。她脚步一顿,目光扫过地面残留的香灰痕迹——有人提前点燃过驱邪香,说明内部已有警觉。
“按第二预案。”她低声下令,“正门佯攻,后巷穿插。”
队伍迅速分作两路。秦无月带五人绕向西侧暗巷,巷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侧高墙布满铁刺网。行至中途,她忽然抬手止住身后士兵,俯身拾起一枚嵌在泥缝中的铜片——是军用腰牌边缘残角,刻着枢密院三公府徽记。她指尖一捻,将铜片收入袖中,继续前行。
主殿前院已陷入混战。将军持刀破阵,斩杀两名黑衣死士,却被另外三人围攻逼至廊柱旁。对方招式狠辣,专攻关节与咽喉,明显受过特训。一名死士跃起劈砍,刀锋直取将军右肩,她侧身格挡,铠甲被划出刺耳声响。
秦无月掷出短刃,刀尖贯穿死士咽喉,将其钉在朱漆门框上。她快步上前,抽出天书残卷,以指尖血在空中画出一道符线,轻喝:“命锁方位。”
刹那间,她感知到一股极强的气机波动自主殿后阁传出,夹杂着纸张焚烧的焦味。敌方指挥中枢尚未撤离,但时间不多了。
“你带人去后巷控制出口,”她对身旁士兵下令,“我去接应将军。”
话音未落,她已冲入战圈。另一名死士挥刀袭来,她侧身避过,反手抽出腰间匕首,划破其手腕经脉。那人刀具脱手,尚未反应,她已拧身踢中其膝窝,顺势将匕首送入对方心口。最后一人见势不妙欲退,秦无月抬手甩出测气铜钱,铜钱击中其颈侧动脉,那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将军喘息未定,额角渗血,右手虎口崩裂。
“还能战?”秦无月问。
“能。”将军抹去脸上血污,“后阁有密道?”
“有。”秦无月点头,“通风口敞开,残留脚印朝西北方向延伸。大臣想走马厩。”
“我跟你去。”
“不行。”秦无月摇头,“你留下稳住局势,清剿余党,封锁所有明路出口。这里需要指挥者。”
将军咬牙,终是点头。她捡起掉落的令旗,站定院中高台,厉声下令:“左翼封门,右翼搜楼,活口一个不留!”
喊杀声再度高涨。秦无月不再停留,转身奔向后巷尽头。后阁大门虚掩,门缝内飘出淡淡灰烬气息。她推门而入,屋内烛火熄灭,案几倾倒,一卷密信正在火盆中燃烧,只剩半角残文。她蹲身拨开余烬,看清上面写着“寅时启程,崖底换骑”八字,字迹潦草却熟悉——正是副将供词中提及的联络暗语。
她起身环视,发现地砖有轻微错位痕迹。俯身按压第三块青砖边缘,机关咔哒作响,地面缓缓开启一方地道入口,冷风自下方涌出。
秦无月抓起墙边火把,点燃后探入地道。通道呈斜向下走势,壁面潮湿,每隔数步嵌有一枚萤石照明。她迈步而下,脚步声被石壁吸收,唯有火把噼啪作响。
下行约百步,地面脚印重现。她蹲身细看——靴底纹路清晰,尺寸偏大,步距稳定,显然是成年男子所留。脚印间夹杂些许马粪颗粒,印证了马厩路径的判断。
她继续前行,火光映照下,前方隧道分作两条岔路。她闭目凝神,将指尖血滴于天书残卷,纸面浮现出一行微光文字:“西北方,命线牵引未断。”
她选了左侧通道。
行进片刻,空气骤然变暖,隐约传来马蹄踏地之声。她放轻脚步,火把压低。前方拐角处透出光亮,伴随人影晃动。她贴墙缓行,窥见一间石室——三匹黑马拴于槽边,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正将一只木箱搬上马背,箱体烙有枢密院火漆印。
那人猛然回头,目光如鹰隼般扫来。
秦无月未退,反而举火向前一步。
火光映亮对方面容——三十余岁,眉骨高耸,左颊一道旧疤,正是枢密院三公之一的兵部尚书陈延昭。他手中短剑已出鞘,剑尖微颤,显然早已戒备。
“你早知道我会来。”秦无月开口,声音平稳。
“我知道你会来。”陈延昭冷笑,“可我不信你能活着走到这里。”
他左手猛地一扯缰绳,一匹黑马受惊扬蹄。与此同时,他右脚踹向墙角机关枢钮。
石室顶部轰然落下铁栅,阻断退路。两侧墙壁弹出八支弩箭,箭头对准秦无月胸口。
她未动,只是将火把换至左手,右手缓缓抽出腰间匕首。
“你以为这就能拦住我?”她问。
“不是拦你。”陈延昭眼神骤冷,“是告诉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
他话音未落,脚下地面突然震动。秦无月察觉异样,立即跃向马槽侧方。几乎同时,她原先站立的位置裂开一道缝隙,一根铁锥自地下弹出,直刺空中。
陈延昭趁机翻身上马,一鞭抽下,黑马嘶鸣奔出石室。
秦无月未追,而是盯着那根铁锥——锥尖沾着一点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她俯身细看,发现锥体刻有一行小字:“逆命者,诛魂。”
她瞳孔微缩。
下一瞬,她翻身跃上剩余两匹马中的一匹,缰绳一扯,策马追入隧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