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两个孙悟空一路打斗,扯扯拉拉,直往南海普陀山而来。把守紫竹林的山神、土地,远远望见两个大圣在空中厮杀,棒来棒往,金光四射,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奔入潮音洞禀报:“菩萨!祸事了!外面有两个孙大圣,打将来了!”
观音菩萨闻报,心中一动。她与身旁侍立的龙女、善财童子等,步出洞府,抬头观看。果见半空之中,两个孙悟空,一样的黄发金箍,一样的雷公嘴脸,一样的锁子黄金甲,一样的如意金箍棒,正在舍生忘死地恶斗!一个口中骂道:“泼魔!敢变你外公模样!”另一个立刻还口:“孽畜!窃我形貌,坏我名声!”声音、语气、神态,竟无一丝差别!
菩萨运起慧眼,仔细观瞧。只见这两个悟空,周身灵气充沛,金光护体,皆是天生地养的石猴根骨,更兼偷丹窃蟠桃、老君炉中炼就的火眼金睛、金刚不坏之躯,那一点先天灵性,分毫不差!菩萨看罢,心中也暗自纳罕:“奇哉!我这慧眼能观三界十方,众生本源,今日竟看不出这两个行者孰真孰假?俱是真实不虚!莫非天地间真有一模一样的石猴?”
正思忖间,空中两个悟空已看见菩萨,一齐按下云头,落在菩萨面前,仍互相揪扯撕打,齐声叫道:“菩萨!菩萨慈悲!快与弟子辨个真假!”
菩萨开口道:“你两个且住手。”
两个悟空虽在盛怒,却也不敢违拗菩萨,各自恨恨地松开手,却仍怒目而视。一个抢先道:“菩萨明鉴!弟子保护唐僧西行,虽有些许差错,却不敢背师忘义。这妖精不知从何处来,变作弟子模样,打伤师父,抢走行李,又在水帘洞弄虚作假,欲坏我取经大事!求菩萨与弟子做主!”
另一个立刻接口:“菩萨休听他胡言!弟子才是真的!这厮变化多端,冒充俺老孙,行凶作恶,嫁祸于人!菩萨你看他,连言语神态都学得一般无二,着实可恨!求菩萨施展大法力,收了此妖!”
菩萨见二人争辩,言语神情毫无破绽,便道:“你二人既各执一词,我有一法可辨真假。我念动紧箍咒,你二人且忍上一忍。”
说罢,菩萨端坐莲台,手结法印,樱唇微启,念动那《紧箍儿咒》。
真言一出,两个悟空同时大叫一声,齐齐抱住头颅,滚倒在地!只见他二人一般无二地耳红面赤,眼胀头昏,疼得满地翻滚,口中连连哀告:“菩萨!莫念!莫念!”那痛苦之状,分毫不差,连金箍收缩嵌入肉中的深浅都一模一样!
菩萨念了几遍,见二人反应完全相同,只得停口,心中暗忖:“这紧箍咒乃是我佛如来亲传,专为约束心猿而设,最能感应本主元神。如今他二人皆受其苦,可见这假货并非幻化,竟连这元神禁制也一般无二!此事着实古怪。”
两个悟空见菩萨停咒,爬起身来,互指对方骂道:“都是你这泼魔害我受苦!”说着,又扯出铁棒,要打在一起。
菩萨止住道:“休要再斗。此事我也一时难辨。你等可往别处,再寻高明辨认。”
一个悟空道:“菩萨也辨不出,却去哪里寻人?”
另一个道:“有了!常言道‘龙王识宝’。我那金箍棒乃大禹治水时定江海深浅的定子,是龙宫至宝。东海老龙王敖广定然认得!我们去找他!”
两个悟空都觉得有理,齐声道:“好!就去龙宫!”说罢,互相拉扯着,又驾起筋斗云,一路打打闹闹,往东海水晶宫而去。
菩萨见他二人远去,对左右叹道:“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这真假猴王,倒也是一场劫数。”遂安排众人看守洞府,驾云往天庭而去。
却说两个悟空,边打边行,不消片刻,已至东洋大海。分开水路,径入水晶宫。把门的巡海夜叉见两个大圣闯来,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入内禀报:“陛……陛下!祸事了!两个孙爷爷打进来了!”
老龙王敖广正在殿上作乐,闻报大惊,忙整衣冠迎出。只见两个孙悟空拉拉扯扯,闯入殿来,齐声叫道:“老邻居!快来看看,我这金箍棒是真是假?”
敖广定睛一看,两个悟空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只觉眼花缭乱,赔笑道:“大圣……二位大圣,何故如此啊?”
一个悟空道:“老龙王,你有所不知!这厮是妖精变的,冒充俺老孙!你快看看,我这金箍棒是你家的定海神针铁,定然认得!他那根是假的!”
另一个嚷道:“休听他放屁!我的才是真的!你的才是假货!”
敖广被他二人吵得头昏,忙道:“二位大圣息怒,息怒!且将宝贝与老龙一观。”
两个悟空各自将金箍棒递上。敖广接过,仔细观看。只见两条棒子都是乌黑锃亮,霞光艳艳,瑞气腾腾,上面同样镌刻着一行字:“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轻重一般;灵气无二。老龙王看了半晌,汗如雨下,实在分辨不出。他心中暗想:“这孙大圣最是神通广大,又爱玩笑,莫非是他自家使个神通,变化出个假的,来戏耍于我?”
想到此,便笑道:“大圣啊,休要捉弄老龙了。这两根棒子,俱是真的,一般无二。定是大圣你耍子变哩!”
两个悟空一听,齐声怒道:“好你个糊涂的老泥鳅!连宝贝也认不得!要你何用!” 夺回金箍棒,又互相斥骂着,打出水晶宫,踏波分浪,自回岸上争斗去了。老龙王抹了把汗,只道是虚惊一场,摇头回宫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