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冥婚杀局,四人不敢停留,沿着险峻山道继续向龙虎山方向疾行。越靠近龙虎山,周遭灵气愈发紊乱,空气中不仅弥漫着山野的阴湿,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地脉深处的焦躁与不安。
陆昭衍面色沉凝,怀中槐木心死寂依旧,那份沉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断回想着秦绛最后那微弱到极致的警示与关切,心如刀绞。地母邪祀的疯狂与狠毒远超预期,他们似乎对秦绛志在必得,甚至不惜动用“断缘剪”这等专破契约的邪物。
“必须更快!”他心中嘶吼,脚下步伐再次加快。
张清云紧随其后,眉头紧锁,低声道:“陆道友,有些不对劲。此地已属龙虎山外围界碑范围,按理应有巡山弟子或预警阵法,为何如此寂静?而且……这空气中的煞气,似乎并非单纯山野之瘴,倒像是……地脉被强行改动的淤塞之象。”
墨渊抽动鼻子,沙哑接口:“有……极淡的血腥味和焦糊味……顺风飘来。”
百灵指尖停着一只微微颤抖的银翅小虫,脸色发白:“我的蛊虫……很害怕……前面好像有……非常可怕的东西……”
陆昭衍心中一凛,龙虎山果然出事了!他立刻示意众人放缓脚步,收敛气息,借助山石林木掩护,向前小心摸去。
翻过一道山梁,前方景象让四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下方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山谷,谷中本应有一座规模不小的道院,此刻却已化为一片焦土残垣!断壁残垣间,焦黑的木料仍在冒着缕缕青烟,未干涸的血迹溅得到处都是,一些残破的道袍碎片和碎裂的法器散落其间,显然经历过一场惨烈大战!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道院废墟中央,地面被硬生生刨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边缘泥土焦黑,散发着浓郁的硫磺与腥臭混合的气味!坑底深处,隐约可见翻滚的、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粘稠液体,不断向上鼓着气泡,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灼热与怨毒气息!
“是‘地火毒煞井’!”张清云骇然失色,声音发颤,“他们……他们竟然强行炸开了地脉,引出了封印下的地火毒煞!这是要污秽龙虎山灵根啊!”
龙虎山乃道教祖庭之一,地脉灵根至关重要。地火毒煞乃是地脉中的淤毒恶气,被历代天师封印镇压,一旦大量泄露,不仅污染灵山,更会滋生无数邪祟!
“看那边!”墨渊指向山谷一侧的峭壁。
只见那陡峭的岩壁上,竟密密麻麻地挂满了上百具尸体!有穿着道袍的龙虎山弟子,也有穿着各式服装的普通人,甚至还有几具穿着地母教黑袍的残尸!所有尸体皆被粗大的、浸泡过黑狗血的荆棘藤穿透肩胛骨,悬挂于半空,如同风干的腊肉!许多尸体已然残缺不全,似被野兽啃噬过!
尸体下方地面,用鲜血绘制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邪阵,阵纹复杂狰狞,中心供奉着一尊三头六臂、面目扭曲、爬满蛆虫的漆黑神像!神像脚下,堆放着成捆的线香和大量血食祭品!
“是‘百尸悬空祭’!”墨渊声音干涩,“以大量横死之尸的怨气,结合地火毒煞,滋养那尊邪神像!这是……这是在人为制造一片极阴绝煞之地,想要切断龙虎山主峰与外围灵脉的联系!”
好狠毒的手段!好大的手笔!
“那些普通人……怕是山下无辜村民……”百灵声音哽咽,不忍再看。
陆昭衍眼神冰冷至极,地母邪祀所为,已是天怒人怨!
就在这时,那坑洞中的地火毒煞猛地剧烈沸腾起来!粘稠的暗红色液体翻滚间,竟凝聚出一个个扭曲挣扎的人形,发出无声的惨嚎,试图爬出坑洞!
而那岩壁上的尸体,也仿佛受到感应,开始微微晃动,空洞的眼窝中亮起幽幽绿光!那尊邪神像更是散发出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邪异波动!
“不好!祭阵要成了!此地即将化为鬼域!必须阻止!”张清云急声道,就要冲下去破坏阵眼。
“等等!”陆昭衍一把拉住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山谷四周,“如此重要的邪阵,岂会无人看守?必有埋伏!”
他话音未落,山谷中忽然刮起一阵阴冷的旋风!风中夹杂着无数凄厉的哭喊、哀求和咒骂声,仿佛百鬼夜行!
那邪神像猛地张开三张嘴巴,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直透灵魂的嘶鸣!
嘶鸣声中,山谷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一具具残缺不全、浑身沾满泥污和血痂的腐尸从废墟下、从泥土中爬了出来!它们眼中燃烧着与邪神像同源的绿光,发出低吼,如同潮水般向四人所在的山梁涌来!
与此同时,那坑洞中的地火毒煞人形也纷纷爬出,它们浑身流淌着暗红色的熔岩状液体,所过之处,草木皆枯,岩石融化!散发出极致的高温与怨毒!
更可怕的是,那悬挂在岩壁上的百具尸体,猛地挣脱了荆棘,如同下饺子般纷纷坠落!却在落地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悬浮在半空!它们张开嘴巴,发出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哭嚎声!
“还我命来——!”
“痛啊——!”
“诅咒你们——!”
这哭声并非寻常鬼嚎,而是蕴含着极强的精神冲击与怨念诅咒!直灌脑髓,搅乱心神!
百鬼哭坟!万邪出笼!
“守住心神!”陆昭衍厉喝,兵煞之气自行运转,护住灵台。张清云口诵净心神咒,墨渊与百灵也各施手段抵御。
但下方邪物大军已蜂拥而至!腐尸、毒煞人形、以及那百具悬空哭尸,组成了一道毁灭性的洪流!
“不能让他们冲过山梁!后方便是通往主峰的必经之路‘一线天’!若被这些邪物堵住去路,后果不堪设想!”张清云焦急道。
四人立刻占据有利地形,准备迎战!
陆昭衍一马当先,青铜戈横扫,兵煞之气混合冥玉水煞,将冲在最前的几具腐尸和毒煞人形斩碎蒸发!但邪物数量太多,杀之不尽!
张清云雷法连发,轰击邪物群,却难以覆盖全部。墨渊铜钱剑专点要害,效率极高但范围有限。百灵笛声对毒煞人形效果甚微,只能全力干扰腐尸。
那百具悬空哭尸的魔音贯脑更是持续不断,让四人法力消耗加剧,心神动荡!
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
陆昭衍眼神一厉,正要不顾消耗动用大范围杀招,怀中槐木心却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衍……地脉……被改……煞井……是……关键……井底……必有……‘镇物’……支撑……邪阵……毁之……可……暂缓……”秦绛的意念断断续续,比之前更加虚弱,仿佛每一次传递都在消耗她最后的灵性根基。
她又强行苏醒了!只为给他指出生路!
“我知道!你快沉睡!不要再管了!”陆昭衍心中大痛,焦急万分地以意念回应。他宁愿自己多费周折,也不愿她再损耗半分!
“……小心……井中……恐有……守护……邪灵……”秦绛的意念带着不放心的叮嘱,缓缓沉寂下去。
陆昭衍深吸一口气,将滔天的痛惜与愤怒化为冰冷的杀意。他对张清云三人喝道:“为我护法!我去毁了那煞井镇物!”
不等三人回应,他已然纵身跃下山梁,如同陨石般砸入邪物群中!
轰!兵煞之气爆发,清空一片区域!他身形不停,直奔那地火毒煞井!
越是靠近,灼热恶臭的毒煞之气越是浓烈,几乎要将他融化!更有无数毒煞人形扑来阻拦!
陆昭衍将冥玉水煞之力催谷到极致,在周身形成一层幽蓝色的水幕,勉强抵挡毒煞侵蚀。青铜戈狂舞,劈碎一切拦路之敌!
眼看就要冲到井边!
井中那翻滚的暗红色毒煞猛地向上凸起,凝聚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面目模糊的狰狞鬼首,张开熔岩大口,发出震天咆哮,一口向他咬来!
这便是井中守护邪灵!
陆昭衍毫不畏惧,人戈合一,化作一道血色惊鸿,直刺鬼首眉心!
就在戈尖即将刺中的瞬间,那鬼首竟猛地喷出一股浓郁的黑烟!黑烟之中,无数细小的、扭曲的、带着强烈诅咒怨念的黑色符纹如同活物般,绕过戈锋,直扑陆昭衍面门!
竟是精神诅咒攻击!
陆昭衍心神一凛,正欲固守灵台,怀中槐木心却再次传来波动!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皇殒死寂之力逸散而出,在他面前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幽蓝光幕!
嗤嗤嗤——!
那些诅咒符纹撞在光幕上,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
是秦绛!她竟又一次……!
“不——!”陆昭衍心中发出痛苦的呐喊!他宁愿硬抗这诅咒,也不愿她再出手!
光幕迅速黯淡,槐木心的波动再次沉寂,这一次,仿佛彻底熄灭……
无尽的怒火与悲痛瞬间吞噬了陆昭衍的理智!
“给我死!!!”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体内那股融合了兵煞、皇殒死寂、地母邪力、陵寝煞、水阴煞的混沌力量彻底失控般爆发!双眸瞬间化为一片血红!眉心煞纹殷红欲滴!
青铜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扭曲了光线的、暗红与幽蓝交织的恐怖光芒!
一戈刺出!
无声无息!
那巨大的毒煞鬼首瞬间凝固,随即从内部开始崩解、湮灭!连同其下方的毒煞井,也猛地向内塌陷!井中沸腾的毒煞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迅速干涸见底!
井底,露出一枚刻画着傩面图案、不断渗出血黑色液体的诡异玉符!
那便是镇物!
陆昭衍反手一戈,狠狠劈在玉符之上!
咔嚓——!
玉符应声而碎!
轰隆——!
整个山谷剧烈震动!那邪神像发出不甘的哀鸣,表面出现道道裂痕!岩壁上悬挂的尸体纷纷坠落,哭嚎声戛然而止!冲杀的邪物大军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绿光迅速黯淡!
邪阵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