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筹谋与潜伏如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肩头。当木子伊终于开口让众人散去歇息时,会议室中紧绷的弦骤然一松,只余下此起彼伏的疲惫叹息。油灯的光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独坐良久,指尖一遍遍抚过账册粗糙的封皮,那里面沉甸甸的不仅是罪证,更是关乎无数人生死的千钧重担。未来的路迷雾重重,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唯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木子伊如同上紧的发条,与神秘队伍的成员穿梭于城市最阴暗的角落,抽丝剥茧般梳理着内奸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每一次试探都险象环生,每一个线索都可能指向更深的陷阱。
而在高墙深院的另一侧,子山月的心绪亦如风中柳絮,无法安宁。她时常独自徘徊在暮色笼罩的花园,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初绽的蔷薇,目光却一次次飘向院门方向,担忧与思念交织,几乎将她吞噬。
这日傍晚,天际铺陈着绚烂的晚霞,为庭院洒下一层温暖的金晖。木子伊难得卸下片刻紧绷,信步至花园,试图让清冷的花香涤荡满身的疲惫与血腥。转过一处爬满紫藤的廊架,他蓦然停步。
子山月正立在白玉兰树下,霞光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她闻声回眸,四目相对间,周遭喧嚣仿佛瞬间沉寂。
“你…”子山月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近日…可还顺利?”
木子伊走近,能清晰看见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心中不由一涩:“有些进展,只是潭水甚深,牵涉极广。”他顿了顿,声音放缓,“让你忧心了。”
子山月微微摇头,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只要你平安就好。我…我只是怕你太过勉强自己。”
晚风拂过,带来阵阵馥郁的茉莉甜香。两人默契地走向一旁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石凳。月色初上,清辉如水,悄然漫过阶前苔痕,也漫过两人之间曾横亘的无形隔阂。
“山月,”木子伊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当年不告而别,投身行伍,是我思虑不周。我只想着,若不经历淬炼,变得足够强大,何来资格守护想守护的一切?包括你,也包括这片生养我们的地方。”他目光灼灼,坦然而坚定,“数年疆场,枕戈待旦,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归来。”
子山月静静听着,眼中水光潋滟。她低下头,指尖缠绕着衣角:“我并非不懂你的抱负…只是当时…当时只觉得被抛下了。但这些时日,我看着你步步为营,周旋于虎狼之间,我才真正明白你肩上的分量,和你想走的那条路…何其艰难。”
心结在这一刻悄然松动。木子伊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感受到她轻轻一颤,却没有抽离。
“灰道之暗,远超想象。唯有一力破之,方能得见青天。”他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今线索已在掌中,虽前路必是腥风血雨,但我已有破局之念。”
“我信你。”子山月抬起头,目光清亮而坚定,一如往昔,“从前是,如今亦是。你的智勇,我一直…引以为傲。”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却重重敲在木子伊心上。
夜色渐浓,雾霭如轻纱般自池塘水面升起,缭绕在花木之间。木子伊将这段时日的惊心动魄,险死还生,以及那初步成型的险峻计划,娓娓道来。子山月听得屏息凝神,听到危急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掐入他的掌心。
“此计太过行险!”待他言毕,她忧色更重,“内奸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一旦反扑…”
“所以我需借力打力,令其自乱阵脚。”木子伊安抚地回握她的手,“我不是孤身一人,亦有可信赖的袍泽并肩。山月,待此事了结,我必给你,给帮会,一个清清朗朗的未来。”
子山月凝望着他眼中不容错辨的真诚与炽热,心中层层叠叠的忧虑仿佛被这目光缓缓熨平。她终是颔首:“好。若有我能相助之处,定要告知于我。我不愿再只能站在远处,徒然担忧。”
夜凉渐起,露水沾湿了衣襟。木子伊起身,极为自然地将她微凉的手纳入掌心,牵着她一同站起。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紧密地交融在一处,再也分不清彼此。
他们并肩缓步离去,身后花园静谧,唯有花香暗浮。然而两人皆知,温情时刻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前路刀光剑影已可预见,子山月的这份牵绊,是否会成为木子伊的软肋?抑或会转化为更坚韧的力量?答案皆在未知的风波之中。但此刻,月光照亮了他们共同前行的路,也照亮了彼此眼中重新燃起的、不容摧毁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