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饭桌子上，姜采萱正在数着米粒吃着她的营养餐。
桌子上，属于姜采萱的那一份被单独放在一个盘子里。
没加辣椒，也没有太重的调料味道。
而旁边的几个菜盘子里，仅只是颜色都显得好看了几分。
只是，还是照样没有肉。
也难怪，这具身体闻到个肉包子香味都会馋。
可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
她还是姜家唯一一个，能够几乎每星期都能吃上三次以上肉的孩子。
眼看着晚饭就快结束了。
姜明志突然间的问起了四女儿：“接班手续已经办好了？”
昨天晚上，就是他直接定下了由四女儿接班的事情。
柳菊华母女俩下意识的看向旁边正专心吃饭的姜采萱。
明明两人在四女儿下班时，都已经商量好了。
等到晚饭后，她们就先跟姜采萱好好沟通沟通。
却没有想到，一向对家里大小事情管的不多的姜明志，会直接问出来。
姜语柔想的更多一点，她抿着唇看向父亲，直接回答着：
“是的，今天上午都已经办完手续了。”
姜明志拧着眉，夹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别说姜语柔，就是柳菊华也想到了什么。
母女俩互视了一眼，柳菊华才沉声问着：
“姜明志，要是小四还没有办完手续，你又想做什么？”
姜明志抬头看了一眼妻子，眉头更拧紧了几分。
但他一向不会对家人做任何隐瞒，于是他道：
“夏荷那边工作岗位太辛苦了。”
“她听说你有意让老四接班，原本想要跟老四商量着换个工作岗位的。”
说到最后，姜明志语气中满是遗憾。
可听了他这话的柳菊华两人，却宛如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甚至就连本跟姜明志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相处过的姜采萱。
也都觉得阵阵不舒服。
她忍不住放下了筷子。
柳菊华更气的闭着眼，眼泪都已经滚滚而下了：“她既然觉得辛苦。”
“那么当初，老二结婚时把工作岗位让给老三，她为什么要争？”
“你怎么又提起了这事？”姜明志黑着脸把手上筷子一摔，没好气的站了起来。
“我怎么又提这事？因为这事，老二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因为这事，老三直接下了乡。”
“因为这事，我们一家子成了别人眼中的傻子！”
“我怎么能忘，我怎么能不提？”
“柳菊华！”姜明志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来狠狠的瞪着三人，“我只是再说一次，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叫了大哥一起去山上。”
“大哥的腿也不会残废掉。”
“大嫂也不会带着两小离开。”
“夏荷他们也不会连个做妈的都没有！”
“你只看到我补偿了他们，你却从来没有看到他们失去的那些。”
“是啊！那确实是爸您叫了大伯一起去山上，所以才造成现在的一切。”姜语柔紧紧的揽着母亲的肩膀。
抬头看向父亲，眼底没有悲伤，也没有气愤。
有的，只是宛如深潭般的沉静：“所以，大伯失去了健全的身体，堂哥堂姐失去了母亲。”
“我们看不到他们的失去，我们总是只看到他们得到的东西。”
“可是爸，他们得到的东西，都是你把妻儿放在后面，给予的。”
“大伯是失去了健康的身体，所以你不只做了他的另外一条腿，也跟他一起支撑起了家。”
“堂哥堂姐也失去了母亲，少了一份关爱。”
“但你给他们补足的更多。”
“可是爸，你当初没有在山上受伤。”
“你也没有失去健康的身体。”
“妈也没有因为你伤了身体、性格变得古怪而离开。”
“可是，我们怎么也失去了父亲？”
“求求您睁大眼睛看看我们兄妹！”
“哥自己上了中专，因为是机械厂的家属，凭实力分配进的机械厂。”
“他工作九年，也不过是13级钳工。”
“堂哥仅只是个初中毕业，就在你的帮助下进入机械厂，现如今也工作了十多年了。”
“您却从技术考试到评优，一个不缺的跟着手把手的帮忙、教导，现如今也同样把他教到了13级钳工。”
“堂哥虽然一直没有否认过您的帮助，却从来没有多提。”
“他能够达到这种程度，难道不是因为有您的存在？”
“甚至，他反倒一直都觉得，大哥并不比他强多少！”
“现在能够达到跟他同一水平，也不过是因为您送了他去读中专。”
“中专毕业生，进厂时，天然就比他初中文凭进厂时高两个等级。”
“您，是不是也觉得是如此？”
姜语柔看着姜明志紧抿着唇的脸上，那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不由得更加失笑了几分：“爸，堂哥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奇怪。”
“可您呢！”
“这些年来，您已经把他们培养的，把您的存在，理所应当的当做了他们独有的依靠。”
“哥比他年纪小了好几岁，却比他优秀那么多。”
“他闭上眼睛假装看不到也不稀奇。”
“可是爸，你要不要拍着胸口问问，大哥现如今的一切，跟您有什么关系？”
“您是替他学习了？还是替他考试了？”
“堂哥当初不去上中专，是他不想去？”
“不是啊，是他没有那个学习的能力，别说中专了，就连个高中都考不上！”
“所以，他又凭什么来怨？凭什么来对比？”
“明明也不是您不愿意送他上学，大伯不愿意送他上学。”
“就是他自己不是学习的那个料。”
“您对大伯感激，对堂哥愧疚，想把大堂哥当做自己的儿子。”
“没问题！”
“可是爸，即使是亲生儿女，您也不能这么偏听偏信、还偏爱啊！”
“这些，大哥从小到大懂事，从来不跟您计较，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那么二姐呢？”
“您是不知道，二姐在跟婆家都商定结婚后，还把工作岗位留在家里，是多么的无可奈何吗？”
“那您又知道吗？”
“二姐婆家确实是介意二姐明明都已经商量了结婚，还把工作岗位留在娘家没错。”
“可他们更介意的是，这个工作岗位，不是留给了娘家兄弟。”
“而是留给了与娘家兄弟完全无关的堂兄弟。”
“爸，您要感恩，你要补偿。”
“我们做为儿女是无可奈何。”
“那么……您怎么能够要求，连姐姐的婆家也要跟着您一起来吃亏？”
“爸，您有堂哥堂姐在，是不是我们这些儿女怎么样，您都无所谓？”
“到今天，你还想着要我把工作岗位换给堂姐。”
“那么，当初你连问我们一声也没有，就直接把二姐留给三哥的工作岗位给了堂姐后。”
“三哥逼不得已下乡，从来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信，您是不是也完全没有感觉？”
“既然这样，爸，您真的觉得我们只看到了您的补偿，没有看到堂姐他们的失去？”
“可是，堂哥堂姐有大伯疼着，爱着。”
“还有您时刻关注着！”
“那么，我们呢？永远都会被您排在堂哥堂姐家后面的我们！”
“你去大伯家既当妈又当兄弟的时候，妈却得一个人撑起这个家！”
“我们兄弟姐妹的失去，妈的失去，您又怎么从来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