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影像射击训练的靶子，是由在射击场内飞来飞去的自动迷你无人机投射的，训练馆里充斥着迷你无人机的飞行声和枪声，十分嘈杂。
李峰侧耳听着枪声间隙中那如鸟鸣般的音乐，看着正在进行射击训练的亚托战士们的背影，打了个哈欠。
昨晚明明睡得不错，却还是觉得累，身体沉重得很。
或许正因如此，他像躲在蜘蛛网里似的，没精打采地坐在训练馆角落，什么也不想做。
“李峰。”嫦娥的声音传到耳内，“要盯着女孩子的屁股看到什么时候啊？”
“没看。”
“忘了我们共享视觉了吗？”
李峰听着嫦娥的叹气，伸了个懒腰，然后问道：“怎么了？”
“伊森他们来了。”
“给他们开了据点地下的入场权限吗？”
“嗯，海去接他们了。”
李峰确认了视网膜上投射的界面，关掉了那几乎没听进去的音乐，打起精神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了训练馆。
娱乐设施的游戏厅里，能看到不少没安排据点警戒和训练的亚托战士。
在体感游戏区，好像是为了拿到奖品，已经排起了队。
看样子，大家都在努力想拿到和小白相似的蜘蛛玩偶。
连体能出众的〈亚托战士〉都觉得费劲，可见这游戏的难度相当高。
走出娱乐设施，李峰沿着干净的走廊走向电梯。
走廊里只有几台自动小型清扫机器人，完全没人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据点太大，住的人又少，走廊里有种莫名的冷清。
说来也怪，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好像从没这种冷清的感觉。
走进电梯，传来嫦娥的声音：“我已经把伊森他们领到作战指挥室了。”
“据点里还有这种地方？”
“是把警卫室改造后新弄的房间啦，佩珀敏主导的据点警卫重组计划里就有这个吧？”
“……说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李峰附和道。
“该不会是忘了吧？”
“怎么可能。”李峰摇头。
“算了。”嫦娥冷淡地说，“还是快点过去吧。”
作战指挥室昏暗的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大圆桌，据点周边的废墟街景正以全息影像实时显示着。
投射立体影像的是在据点上空飞行的小型侦察无人机，无论天气好坏、白天黑夜，它都会持续向据点的警卫系统发送最新影像。
圆桌周围随意放着几把椅子，伊森和埃莱诺尔正坐在那里。
李峰跟他们打了招呼，决定直接听听伊森的计划。
“给〈五十二区的聚居地〉来一记重击，消耗到他们雇不起佣兵的地步。
这样一来，据点就不会再被袭击了。”
伊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钛制酒壶。
“这就是你的计划？”
李峰不由得有些失望，伊森却耸耸肩：“用〈温迪戈〉的系统，轰炸聚居地防壁内的制药厂，很简单吧？”
“不行。”李峰摇头，“从轰炸机上投下的旧文明炸弹威力太大了，遭殃的不止制药厂，聚居地也会一起被炸飞。”
“也是。”伊森满不在乎地说。
“聚居地住着很多人，他们跟袭击咱们据点的事没关系。”
“不想牵连平民……吗？”伊森把威士忌灌进喉咙，“当然。”
“你还是太天真。
惦记着那些素未谋面、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人有什么用。
虽然还没定好方针，但我们的计划要是成功，肯定会树敌。
既然这样，不如干脆全炸了，省得留下后患，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李峰凝视着伊森金色的眼睛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接受这个作战。”
李峰对埃莱诺尔的话有了反应，看向她漂亮的脸：“还有别的计划吗？”
“有的，其实这个才是正题。”
李峰叹了口气，看向伊森。
“你总是忙这忙那的，我只是先给你个能快速解决问题的办法而已。
再说，争斗难免会死人，杀一个和杀一百个没什么区别，我们背负的罪孽不会变轻，也不会变重，你不觉得吗？”
李峰对伊森的说法耸耸肩：“投下炸弹，要死的就不是几百个无关的人，而是‘几千个’。
就算没有罪恶感，这也不是能随便杀人的数量。”
伊森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峰，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能抽烟吗？”
“等一下。”李峰开始找烟灰缸。
他在立体投射的废墟影像里找到了烟灰缸。
这是自从亚托族长〈雷奥·贝里〉开始抽烟后，从据点仓库里翻出来的。
现在据点各处都放着带空气净化功能的烟灰缸。
“不好意思。”
伊森接过烟灰缸，点燃了烟。
这时，检测到烟雾的通风系统发出轻微声响，开始运转。
“要结束袭击，我该做些什么？”李峰又问了一遍。
“我在想把他们的资金连根拔起。”
“抢聚居地的资金？我们要去当强盗吗？”
伊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把威士忌喝到了底：“要是丢了一大笔资金，他们就没法弄到继续战争的物资了。”
“没钱的话，也雇不起佣兵了。”
“对，很快就没空来袭击你的据点了。”
“有可能抢到聚居地的资产吗？”
“一般来说不可能，电子货币由〈数据库〉管理。”
“没有高级权限，就没法抢钱？”
伊森点点头，然后咧嘴一笑：“所以我还准备了袭击制药厂的计划。”
“打算潜入工厂？”
“把物资存放处、补充原料的货运集装箱全毁了。
到时候肯定要跟警卫和〈警卫机器人〉交手，战斗会很激烈。”
“但有个问题。”埃莱诺尔用堇色的眼睛看着李峰，“一旦破坏工厂，不光横滨，连废墟里各个聚居地的药品供应都会彻底中断。”
伊森朝天花板吐了口烟，然后说：“很多需要药品的人都会遭殃，当然，其中肯定也会有人陷入生命危险。”
李峰望着那被天花板吸走、渐渐消散的烟：“会牵连无辜的人……”
“所以我还准备了另一个计划。”伊森说，“就是难度有点大。”
“会有多麻烦？”嫦娥问。
“要是傻乎乎地派大部队进攻，估计大部分人都得死。”
“这可不算稳妥。”
“可不是嘛。”伊森苦笑，“所以我才想直接轰炸啊。”
“能说说那个计划吗？”
“潜入〈五十二区的聚居地〉深处的旧文明设施。”
“胆子够大的，不像你会做的事。”
“确实。”伊森透过烟雾看着李峰，“但那地下设施没人。
我们避开警卫，悄悄潜进去。”
“没人？可能吗？”
“正常来说不可能。”埃莱诺尔回答，“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那个聚居地的人有自己的武装和警卫，他们放弃了拥挤的地下生活，搬到了地上制药厂附近。”
“没人的地下设施……潜进去就能抢钱？”
“他们虽然用〈数据库〉管理聚居地资产，但不知怎么的，最后总会把资产转到物理介质里保管。”
“是怕把大笔钱存在自己控制不了的〈数据库〉里不安全吗？”
“谁知道呢。”
“但这种事真的能成吗？”
“没那么难，就跟我们把电子货币存进〈Id卡〉随身携带差不多，只是规模大了点而已。”
“规模啊……”李峰摇头，“但那设施肯定不好潜入吧？”
“设施虽然没人，却有高度自动化的警卫系统。
除了攻击炮塔和战斗用机械人偶，还有军用规格的〈突击机器人〉等着入侵者呢。”
“突击机器人可不好对付。”
“还有个问题，就算我们毁掉那些机械人偶，自动化的机械人偶工厂也会立刻派来新的战斗机械。”
“你该不会想把工厂毁到造不出为止吧？”埃莱诺尔说，“〈五十二区的聚居地〉的钢材资源多得很，要是打算跟机械人偶打，可得想清楚这一点。”
“有避开战斗的计划吗？”
伊森点点头，把烟灰弹进烟灰缸：“〈五十二区的聚居地〉有个做奴隶买卖的人，得去袭击他。”
“能说说理由吗？”
“那个奴隶商人在聚居地地位很高，用他的生物信息能骗过警卫系统。”
“那样的奴隶商人，肯定有护卫吧，别跟佣兵团打起来。”
回答李峰的是埃莱诺尔：“总比跟地下那些造不完的杀人机械打要安全些。”
“就没有别的办法，非得袭击那个奴隶商人吗？”
埃莱诺尔缓缓摇头，露出优美的下颌线：“没有别的选择。
聚居地的掌权者很少离开，只有那个奴隶商人经常去废墟。”
“按理说，过着奢侈生活的人，不会没事去危险的废墟瞎逛。”
李峰点点头，又有了个单纯的疑问：“那个奴隶商人为什么要去废墟？”
“他的爱好是亲手抓奴隶。”埃莱诺尔说。
“真变态。”
“毕竟是奴隶商人嘛。”
“奴隶商人的生物信息就交给你了。”伊森说，“眼球、舌头、手指都行，随便带点来。”
“眼球和舌头？”李峰很困惑。
“对，不用活的。
要是能找到他身上植入的生物芯片也行，就是找起来麻烦。
所以用生物组织代替，虽然需要点时间才能骗过系统，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知道了，奴隶商人的事交给我们。”
“我这段时间准备从物理介质里取钱的程序。”
“这真的能成吗？”
“我会带部队潜入废墟的军事基地，只要能找到那里还在运行的军方系统，就能用军方终端的功能编程序。”
“你的佣兵团连这种危险的活儿都干？”
“差不多吧。”他笑了笑。
“为什么要为我们冒潜入军事基地的险？”
面对嫦娥的问题，他耸耸肩：“也是为了我自己。
据点不被袭击了，我才能把你带出去啊。”
“果然是要去冀北？”
“嗯。”伊森点头，“那边也出事了。
对了，樱花怎么样了？”
“昨天报告过，没什么变化。
接下来要去见她吧？”
“我得给她带个她妈妈的口信。
关于那个消息，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还是搞不太懂。”
“这样啊。”
李峰看着圆桌上投射的全息影像，问道：“打算怎么潜入那设施？地上肯定有武装警卫吧？”
“附近有警卫，但设施周围没有。
而且，从外面看，那入口就像废弃的废墟。”
“不安排警卫，是对地下的警卫系统很有信心吧？”
“应该是。
但要是大部队强攻，我们的计划肯定会暴露。”
“所以，”埃莱诺尔说，“要派精锐小分队潜入。”
“打算派多少人？”
“就我们几个。”
“你和伊森……就我们三个能行吗？”
“只要不出问题，在地下不会发生战斗。”
“可问题总是会发生的。”
“是啊。”伊森说，“所以需要能在战斗中靠得住的伙伴。”
“小白不行吗？”
“〈深渊之女〉啊……有她在确实能安心些，但旧文明的系统对〈深渊之女〉很敏感。
具体原因不清楚，但有她在，可能就控制不了警卫系统了。”
“对哦，我忘了。
带谁去，我会想好的。”
“好，人选就交给你了。”
伊森说着，把烟摁灭了。
第188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