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话 博士 re
六条腿的〈维德尔〉（铁蜘蛛）在堆满废墟的城里“嘎吱嘎吱”慢慢挪。
圆球驾驶舱多亏旧文明的高科技。
一点不颠。
透过带全景监控的防弹舱罩瞅见的外头风景。
也一点不晃。
文明玩完那会儿乱局中掉下来、被扔了的巨大飞船。
这会儿被藤蔓“呼啦”盖严实。
面目全非。
林水开的维德尔从飞船老大炮管子旁边“哧溜”开过。
爬上歪了的楼。
坡变陡时。
维德尔“咔嚓”变形脚爪子。
从装甲里“噌”地伸出尖爪。
生成微弱的重力场。
让爪子“咔”地抠进墙里。
往上爬。
圆球驾驶舱在脚中间“咕噜”转。
一直保持里头人坐得正。
舱里环境一点没变。
全景监控的画面一直以维德尔前头为准。
开起来一点不费劲。
离开碎砖头满地的大街。
维德尔“唰”地贴到楼墙上。
爬到楼顶。
放眼望去。
全是乱七八糟的废墟楼。
李峰和林水瞅着旧文明留下的老街景。
接着往前开。
要去的地儿是〈二十三区的鸟笼〉。
可钻废墟得花时间。
算算距离和时间。
他们决定先回当据点用的幼儿园地下设施。
李峰边用维德尔的动体传感器确认周围动静边说：
“林水。
离天黑还有会儿。
先画张地图吧。”
“地图吗？……行。”
正专心开车的林水虽然有点懵。
还是立刻用控制台调了设置。
“我用维德尔的传感器和天上乌鸦的画面画地图。
林水你盯紧废墟里可能猫着的人拟和土匪团伙。”嫦娥的声音在驾驶舱里“嗡嗡”响。
天上飞的〈乌鸦侦察机〉先蹿出去。
探维德尔要走的道儿。
他们钻过积水的隧道。
翻过倒了的高速路高架桥。
进了还没探过的地儿。
林水保持警惕。
慢悠悠开着维德尔往前挪。
开在留着巷战痕迹的街上时。
传来“嗡嗡”乱响的扑腾声。
这声儿比虫子变种的扑腾声大点儿。
李峰和林水虽然懵。
还是立刻用维德尔的动体传感器找声源——
视线尽头冒出个怪玩意儿。
那堆像沙土堆的小山。
居然是巨大的蜂窝。
足有两层楼高的结构被蜂窝“呼啦”盖满。
楼原来啥样根本瞅不出来。
偶尔有蜂类变种从窝里探出头。
身子大概半米长。
低沉的扑腾声在周围“嗡嗡”回响。
“数据库图鉴里的蜂跟这差老远了。
长这么大正常吗？”
林水的疑问让李峰摇头：
“哪能正常。
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蜂窝。”
“还是绕道吧。”
“嗯。”
那只像大黄蜂、脑袋凶巴巴的朱红大蜂。
不知在哪儿袭击了人。
正叼着半截人胳膊。
它用硬邦邦的大牙“咔嚓”咬碎胳膊骨头。
复眼“滴溜溜”转向李峰他们。
慢悠悠嚼着肉块。
林水开着维德尔后退。
躲到楼黑影后。
突然加速。
李峰被“哐当”按在驾驶座上。
同时确认乌鸦传来的画面。
从天上瞅。
蜂窝和周围景“呼啦”混一块儿。
贼难分辨。
可能是为了捕猎。
也可能——李峰不愿多想——它们有天敌。
得把窝藏起来。
要是没及时发现这变种的窝。
八成会被蜂群“呼啦”围上。
后果不敢想。
维德尔虽说有〈护盾生成器〉。
但能不能扛住蜂群攻击。
谁也说不好。
维德尔开了一会儿。
前面冒出片全淹了水的地儿。
这儿八成是以前空战挨猛炸的地儿。
附近楼塌了。
炸弹炸出来的好几个大坑里积满水。
在废墟里“哗啦”成了一大片湿地。
“这儿好像过不去。”林水小声说。
“是啊。
绕道从楼上瞅瞅周围。
说不定有路。”
李峰瞅着水边“呼啦”聚堆的鹿群。
和林水离开了这儿。
李峰和林水站在留着铁疙瘩残骸和人骨头的楼顶。
望着旧文明留下的老多巨型楼。
“前几天。
我梦见你了。”
林水望着高空“嗖”地飞过的无人轰炸机。
突然轻声说。
“梦啊……梦里我干啥了？”
“特怪。
我们活在完全不同的时代。
还是家里人。”
“家里人？你是我闺女？”
“不是。
我是你姐。”
“你当姐？真难想象。”李峰苦笑。
“是吗？”林水有点不服气。
“我挺靠谱的。
当姐绝对没问题。”
“可能吧。
那咱在梦里干啥了？”
“看街角大屏幕上的新闻。”
“啥新闻？”
八成是感兴趣。
正用乌鸦眼珠子扫周边的嫦娥插嘴问。
“关于移民火星的人的新闻。”
“不是月球。
是火星？”
“对。
火星。
可能去火星的人有限。
居民们为这事儿闹矛盾了。
大概是这类的新闻。”
“挺意外的。
我以为留地球的是精英。
穷人才被赶到外星呢。
没想到反过来了。”
“你从哪儿得来的这印象？”李峰叹气。
“数据库图书馆里的老科幻片啊。”
“……那。
林水。
咱就光一块儿看新闻？”
“嗯。
你牵着我小手。
那温度真得能摸着似的。
是个特真的梦。”
“真的梦啊。”
“你不做真的梦吗？”
“噩梦倒是老做。”
“噩梦吗？我——”林水的声音突然绷紧了。
“李峰。
那是人吗？”
她指向附近一栋格外高的楼顶。
那儿确实有个像人影的玩意儿在动。
“咋整。
李峰？”嫦娥问。
李峰麻溜儿确认乌鸦传来的画面：
“你觉得那是人？”
“说不准。
所以乌鸦不敢靠太近。”
嫦娥补了句。
怕被揍。
“也是……”
“可要是好奇。
就去确认下呗。
危险的话从楼顶跳下去就行。
维德尔有〈重力场生成器〉。
能抵消摔下去的劲儿。”
李峰点头同意。
让林水从死角靠近。
避免被人影发现。
林水开着维德尔“噌噌”爬上高楼。
偶尔能从没窗的窗框瞅见人拟。
可它们背对着阳光。
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没扑过来。
爬上楼顶。
李峰和林水躲到老化严重的室外大空调后头。
慢慢靠近目标。
那人穿着像和尚袍的黑大褂。
正对着一台能清楚瞅见月亮表面的大望远镜。
旁边立着根“拐杖”。
料子带着旧文明钢材特有的质感。
说不定是值钱的〈老古董〉。
李峰瞄准对方的机枪刚对准。
那人就抬起一只手。
没回头也表明发现了他们。
袍子袖口下露出的胳膊没皮没肉。
是反着光的深蓝铁骨架。
“没错。
是守护者。”
听见嫦娥的话。
林水问：
“咋整。
李峰？”
“试试唠唠。
林水。
你保持小炮对准他。
以防万一。”
舱罩“咔哒”打开。
李峰“噌”地跳下驾驶舱。
走向守护者。
“年轻人。
放下枪吧。
我对你没敌意。”
守护者用壮年男的沙哑声儿说。
“能唠就好。
放心多了。”
李峰放下突击步枪的枪口。
“对咱俩都好。”
“对不住打扰了。
正好瞅见你。
有点好奇就过来了。”
守护者慢慢转身。
掀开兜帽露出铁骷髅：
“哦？瞅见我脸也不惊？”
“不是头回跟守护者唠嗑了。”
“是吗……倒也算稀罕。”守护者冲他招手。
“来瞅瞅这个。”
李峰示意嫦娥待命。
走向守护者。
他做好准备。
万一出事儿就让嫦娥远程操控重机枪“突突”。
就算是旧文明钢材的骨架。
贴脸挨猛揍。
也能被冲劲儿“哐当”掀下楼。
虽然保持警惕。
李峰还是按守护者的意思凑近望远镜瞅。
镜头里。
一排排巨大鸟居后头。
有座灰不溜秋的金字塔楼。
八成是当年引发文明崩坏的战争中挨了炸。
墙上“呼啦”全是窟窿。
可让李峰在意的不是这怪楼。
而是从窟窿里“窸窸窣窣”进进出出的蜘蛛。
他挪开视线。
又凑近望远镜瞅了回：
“……真大。”
瞅见体长赶上小汽车的蜘蛛变种。
李峰不由得脱口而出。
望远镜性能贼好。
能清楚瞅见蜘蛛身上密密麻麻的蓝毛。
无数蜘蛛在巨大得让人发懵的楼里“窸窸窣窣”乱爬。
“瞅见她了吗？”
穿袍子的守护者摆弄望远镜边上的小手台。
望远镜“嘎吱”慢慢转。
停在个特定位置。
一只大蜘蛛“唰”地出现在镜头里。
它背上粘着啥。
仔细瞅才发现是被蜘蛛丝“呼啦”缠住的人。
从露出的手脚能认出是活人。
里头还有没了血色的娃。
“让我瞅这啥意思？”李峰问守护者。
守护者盯着他看了看。
摇头：
“没恶意。
大概是老一个人研究。
总以为别人也跟我一样感兴趣。
坏毛病了。”
“没事。
就是瞅见这么刺激的场面。
有点懵。”
“我以为你会觉得是蜘蛛在运吃的。
不对吗？”
“不。
没错。
确实在运吃的。
运去窝里？”
守护者好像对那些“吃的”是活人毫不在意。
“对。
那整栋楼都是她们的窝。”
“她们……？难道蜘蛛也有团伙？”李峰懵懵地问。
“你发现了？”铁骷髅没表情。
可李峰觉得他在笑。
“她们是有点特别的种。”
“咋说？”
李峰来了兴趣。
追着问。
“像蚂蚁和蜜蜂似的。
围着女王建了窝。”
“蜘蛛也这样？”
“对。
你刚才瞅见的。
是女王的贴身卫兵。
偶尔这么给女王送吃的。”
“你一直搁这儿瞅蜘蛛窝？”
“我喜欢观察她们。”
“有点怪。”嫦娥淡淡地说。
“我们是自由的。”
守护者自然地回嫦娥的话。
“是因为神造了你们吗？”
“对。
你说得对。”
“那你是〈博士〉吧。”
“博士？嗯。
博士。
这称呼不赖。”
“你搁这儿研究多久了？”李峰问。
“超两百万小时后。
我就不数了。”
守护者说完。
又看向望远镜。
接着瞅蜘蛛。
李峰走向维德尔。
“老瞅蜘蛛。
有意思吗？”嫦娥小声问——
明知守护者能截获通信。
小声也没用。
“可能吧。”李峰答。
要是觉得没劲。
他有的是时间撤。
“李峰。
差不多该撤了。”
李峰点头。
钻回维德尔：
“博士。
我们撤了。”
他冲守护者的后背说。
“当心点。
〈不死的孩子〉。”
“嗯。
你也保重。”
“如神所愿。”
博士回头。
冲他们“哐”地鞠了个躬。
回幼儿园据点的道上。
林水突然想起啥似的：
“对了。
那个守护者也叫你〈不死的孩子〉呢。”
“确实。”
“咋没问他不死的孩子啥意思？”
“他忙着瞅蜘蛛。
看样子也不会说。”
“……这世上的守护者。
还真啥样都有啊。”林水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