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暂时稳住了性命,被张大柱夫妇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家,由秦望舒开了详细的后续调理方子,并叮嘱有任何变化随时来报。送走惊魂未定却满怀感激的一家人,草堂内只剩下浓郁的草药气息和一种力竭后的寂静。
李轩靠在药柜上,看着师父秦望舒。
老先生正坐在诊桌后,闭目养神,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癯,带着一种力挽狂澜后的倦意。那只装着“回春续命散”的青玉瓶,被他轻轻摩挲着,放在手边。
李轩的目光落在那“回春续命散”上,对秦望舒说:“师父,‘回春续命散’这算是一次最新的临床试验了吧。真的有效,而且效果十分好。太强了。”
秦望舒睁开眼,看向那个青玉瓶:“确实,效果比我之前制作的要好上不少。今天还是真是多亏了它,不然情况会更麻烦。”
“嗯嗯,看来古方还是要继续深入研究,争取多还原一些顶级宝药。师父,我跟着您,咱们继续复原那些失传的古方药剂!”
秦望舒点了点头:“《金汤玉屏散》、《坤元归宁饮》,这两个我最近研究的古方,但是缺少顶级药材。其他的古方中,玄参丹倒是可以试着做一下了,也比较适合现在使用。我之前给苏恒开的方子就是从玄参丹中演化而来的,只是那会儿庄园里没有合适的药材。不过咱现在庄园里有白术和当归这两味药材,并且药效足够顶级,正好可以试试。”
“玄参丹?”
听到这个名字李轩精神一振,立刻竖起了耳朵,他之前就听秦望舒介绍过这个药方,一种顶级的恢复药。
秦望舒点了点头解释道:“之前跟你说过,该药的主药是竹节参、党参、当归,辅以蒲公英、白术等。效用在于固本培元,活血生肌,能极大提振病后伤后之人体潜力,加速气血运行,促进脏腑功能恢复和伤口愈合。据古籍残篇记载,用之得当,恢复之速,可比寻常汤药快上倍余!尤其适合虎子这等重伤初定、气血大亏、亟需固本培元之症。”
李轩点了点头,他记得秦望舒介绍过这个,他当时还非常震惊。快上一倍多甚至2倍多的恢复速度!这对于虎子那样的孩子,对于任何一个饱受伤病折磨的人来说,都是天大的福音!
“竹节参化瘀生新之力极强,党参补气固本,当归活血补血,蒲公英清热解毒,白术健脾燥湿……”秦望舒如数家珍,“此方配伍精妙,攻补兼施,正是调理虎子这等伤势的良方。只是……”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蹙:“竹节参我这里有可以用的,品质上乘的党参、当归、白术,尤其要求年份足、药性纯正的,如今市面上……难寻其踪。还好前一段时间庄园里产出一批当归、白术、蒲公英那些。再加上我这些年收集的些许党参,品质也算勉强可用,要制作出古籍所述效力的‘玄参丹’,应当也不难。”
秦望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
就在这时,草堂虚掩的门被推开,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率先飘了进来,瞬间冲淡了屋内的药味和凝重气氛。
“嘿!我说两位惊天悬壶济世的大国手,再忙也得祭五脏庙啊!”杜凌的声音响起,他手里端着个热气腾腾的大海碗,身后跟着端着托盘、一脸无奈的陈清源。
托盘上是几碟清爽的小菜和两碗晶莹的白米饭。
陈清源把托盘放在诊桌上,目光扫过秦望舒脸上未散的倦色和还算精神饱满的李轩,眉头微皱:“老秦,小轩,虎子也没事了,你俩赶紧先吃饭休息休息。人是铁饭是钢,你们俩今天耗了多少心神?这当归红枣鸡汤,晓兰特意煨的,赶紧趁热喝了。她和耀华在准备别的,马上就来。”
杜凌把大海碗往秦望舒面前一放,浓郁的鸡汤香混合着当归和红枣特有的温甜气息扑面而来:“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饱!尝尝,我光闻着味都要香掉舌头了!吃完再琢磨你们那什么仙丹!”
看着两位老友关切的眼神和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秦望舒脸上化开一丝暖意。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拿起汤匙。
李轩也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顺从地坐下。
正吃着,黄晓兰、李耀华、苏渊、周砚秋和方天以及赵修远夫妇也走了进来,黄晓兰端了一些其他的食物,放到桌子上让李轩和秦望舒食用。
一碗热汤下肚,暖流从胃里蔓延至四肢百骸,紧绷的神经和疲惫的身体都得到了极大的抚慰。
他们俩吃饭的时候,众人也没走,就在一旁陪着,东拉西扯地说着些庄园里的趣事,什么小满和虎贲偷吃水果啦,周砚秋的又让金灵当模特啦……轻松的气氛让师徒俩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
饭毕,秦望舒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他对李轩道:“玄参丹之事,明日再议。今晚都好好休息。”
*****
次日清晨,鹰山草堂的药房里,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疲惫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干劲取代。
秦望舒小心翼翼地打开工作台几个特制的木匣。里面躺着一些药材:几支形态奇特的竹节参,根须虬结,带着一股沧桑感;几支品相尚可但年份稍久的党参;一些干燥的当归切片;还有少量白术和蒲公英干品。
药香浓郁,但秦望舒看着那些党参,眼中仍带着一丝审视,显然对品质并非完全满意。
“师父,还是不行吗?”李轩看着秦望舒一直没有动手,有些担心的说。
秦望舒摇了摇头说:“也不是完全不行,相比之下,我这几只党参稍差了一些,不过也能用。”
说完,秦望舒不再遗憾,而是带着李轩立刻投入了紧张有序的炼制工作。
药房里,炭炉燃起,药铫子、研钵、筛网、蜜罐等工具一字排开。秦望舒亲自上手,对每一个步骤都要求极其严苛。
李轩负责前期处理:将党参、当归、白术等洗净,用特制的小铡刀进一步切得薄厚均匀;蒲公英仔细拣选嫩叶,快速清洗后挤干;竹节参则需用特制的铜刀刮去粗皮,露出里面玉黄色的根肉……
他的动作在秦望舒的指点下越来越熟练、精准。
秦望舒掌控着核心的炮制和配伍:白术需要土炒至微黄,散发焦香;当归片需用黄酒浸润,激发其活血之性;竹节参需单独隔水蒸制,取其精华……
每一步的火候、时间、辅料用量,秦望舒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如同在雕琢一件绝世艺术品。药房里弥漫着各种药材在炮制过程中散发出的或浓郁、或清冽、或焦苦的复杂香气,交织成一首神奇的药香交响曲。
最后一步是合药制丸。
秦望舒将炮制好的各种药材粉末按照严格的比例混合,加入炼好的、粘稠清亮的土蜂蜜,在特制的青石药臼中反复捶打、揉搓。
秦望舒手臂稳健地挥动着沉重的石杵,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咚、咚”声。李轩在一旁辅助,适时加入蜂蜜调节软硬。汗水浸湿了秦望舒的鬓角,但两人的眼神都异常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石臼中的药团变得油亮润泽,色泽深褐,散发出一种融合了参香、蜜甜和草木清气的独特醇香。秦望舒用手指捻起一小块,搓成小丸,对着光看了看成色,又放在鼻端细细品闻,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成了!”
随后,一粒粒龙眼核大小、圆润光洁、色泽深褐的玄参丹被搓制出来,整齐地码放在铺了桑皮纸的竹匾里,在药房的阴凉通风处静静晾干。每一粒丹丸都凝聚着顶级药材的精华和师徒二人大半日的心血。
傍晚时分,秦望舒用玻璃瓶装了一瓶数量合适、晾得微干的玄参丹,亲自去了张大柱家。
张家夫妇得知秦望舒是专门过来送一味特殊的药的,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几乎又要下跪。
秦望舒仔细查看了虎子的情况,孩子还在昏睡,但气息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再是吓人的惨白。
他叮嘱了玄参丹的用法——每日晚上一丸,温水化服。
“秦老……这药……贵不贵?我们……”张大柱看着那包珍贵的药丸,搓着手,又是感激又是惶恐。
秦望舒摆摆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给孩子用,不要钱。药做出来本就是用来救人的,救急更是这药的宿命。”
他看了一眼炕上沉睡的孩子,“这个药能助虎子固本培元,恢复得快些,也能少受些罪。你们好好照料吧。”
离开张家时,天色已擦黑。
在往家里走的路上,点点灯火亮起,如同散落山间的星辰。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秦望舒的衣襟。他独自走在回草堂的小路上,步伐不疾不徐,心情很好。
药房窗下,李轩正借着灯光,仔细地记录着今日炼制玄参丹的每一个细节步骤、药材用量和火候要点。他的神情专注而虔诚。案头,几粒深褐色的玄参丹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散发出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药香。
鹰山的秋夜,宁静而深邃。
一盏灯火,一室药香,一个个新的希望,已然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悄然萌发。
“或许,今后的生活能多一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