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议事营帐里再次只剩下拓跋煦和呼兰两人。
拓跋煦那张始终带笑的脸庞终于在一瞬间崩塌。
他倚靠在凳子上,将手里的虎头鞋放在腿上,双手抱住头,捂住了脸。
紧接着,一声压抑已久的哽咽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随后,便是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哭泣。
他像一个受尽委屈、被世界抛弃的孩子,所有的隐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无助的哀鸣。
呼兰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地,坚定地,将他瘦削的身体拥入怀中。
拓跋煦紧紧地抓着呼兰的衣襟,哭声渐渐小了,最终只剩下低低的抽噎。
原来有人爱他,原来他一直被爱着。
虽然他们都一一离他而去,但现在,他还有呼兰。
这辈子,有呼兰,足矣。
......
过了许久,营帐外传来侍卫低沉的禀报声:
“启禀殿下,大夏边关守将萧天翊求见。”
拓跋煦缓缓抬起头,他深呼了一口气,脸上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峻与妖娆。
他拍了拍呼兰的手背,呼兰会意,坐了回去。
“请他进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不失上位者的威严。
营帐的厚重门帘被掀开,萧天翊迈步而入。
他一身利落的黑色戎装,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征战沙场的锋利。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拓跋煦身上。
萧天翊躬身行礼后站定在营帐中央,直接挑明来意。
“殿下,大局已定,我此番前来是替大夏拟定一封我们之前商定好的和平协议。
现在边关雪灾封城,您又登位在即,大夏朝廷官员不能及时赶到,所以皇帝授权与我先来与你谈判。
这份协议将作为草案,后续由大夏朝廷派正式使节来北戎进行最终的谈判和签订。”
拓跋煦抬了抬手示意萧天翊也坐。
萧天翊随便坐在了一个座位上。
“将军但说无妨。”
拓跋煦缓缓开口。
现在距离过年不足半个月了,这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登上可汗之位了。
“好,殿下爽快!那我们就细节商量一下如何?”
没等拓跋煦说话,萧天翊喊了一声:“风进!”
风进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他乖乖坐在一旁准备记录着两人的谈话。
拓跋煦看着萧天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萧天翊也回以拓跋煦一个“友善”的笑,那是棋逢对手的欣赏。
这场谈判不会是什么寻常的商议。
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是两只狡猾的狐狸。
一黑一白两只狐狸。
风进即将记下来的每一个字句都是权力的博弈,每一个条件都关乎着两国的未来。
拓跋煦清楚,他需要大夏的支持来稳固北戎内部的权力,清理拓跋弘留下的烂摊子。
而萧天翊要的是大夏边关的安宁,为大夏争取休养生息、积蓄国力的时间。
他们彼此利用,却又彼此防备。
“我大夏助你坐稳汗位,清理那些顽固势力。
作为交换,你需要停止对大夏边境的骚扰,撤回所有屯兵,并在未来三十年内,不得主动挑起边境战事。”
萧天翊首先抛出条件,目光紧盯着拓跋煦的反应。
拓跋煦冷笑一声:
“三十年安宁?萧将军未免也太看得起我北戎的底蕴,又太小看你们大夏皇帝的胃口了。
这三十年,难道大夏就不会对我北戎虎视眈眈?
这条件,恕我难以接受。”
“你没有选择。”
萧天翊的声音变得强硬,
“边关这一战,北戎损失惨重。
拓跋弘虽然被制服,但你别忘了,北戎王庭内部仍有一部分势力蠢蠢欲动。
若无大夏的支持,你就算登上了汗位,也只是一个空架子。
届时,你内外交困,何谈发展?”
拓跋煦沉默了。
他知道萧天翊说的是事实。
拓跋弘带着那么多人去往边关,导致北戎精锐损失惨重。
但拓跋弘和太后虽败,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清理。
而大夏的力量,此刻是他最需要的助力。
“我并非没有选择,我亦可与太后的势力联手。
北戎的疆土,不容他人觊觎。”
“你可以试一试。”
萧天翊冷哼一声,
“但那意味着更长时间的内耗,以及大夏更强硬的边境政策。
届时,北戎将彻底失去对外扩张的能力,沦为大夏的附庸,甚至被吞并。
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北戎的未来’吗?”
拓跋煦在一瞬间看到了萧天翊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与威胁。
他知道,萧天翊说出的话,绝非虚言。
他渴望改变北戎的现状,不是为了让它沦为大夏的附庸。
最终,拓跋煦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策。
“好,我可以答应你三十年内不侵犯边境。”
拓跋煦说道,
“但大夏也必须做出承诺。
三十年内,不得以任何借口进犯北戎腹地,不得干涉北戎内政,不得支持任何反对我的势力。
同时,我需要大夏在物资、各类手艺技术上给予一定的支持,尤其是粮食和铁器,以助我尽快平定内乱,重建家园。
这些物资,我们会以战马、皮毛、牛羊作为交换,公平贸易。”
“好。”
萧天翊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你必须承诺,一旦北戎内乱平定,你将主动开启与大夏的商贸互市,确保边境贸易的稳定与安全。
同时,大夏将派驻商队与少量护卫队进入北戎境内,确保贸易路线的畅通,但绝不干涉内政。”
“成交。”
风进将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记录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我得作为边关的守城将军与你谈谈。”
萧天翊笑着说。
拓跋煦看着他,露出了“你不要得寸进尺”的眼神警告萧天翊。
“除了拓跋弘的人,大部分的北戎士兵,我都迷晕了,没杀,都在我边关,给你留着呢。
这迷药可是花了我好多钱呢。”
“将军说个数。”
拓跋煦直接开口。
“不急。
对了,在殿下派人接回他们之前,他们可是要在我那边关城内吃喝住啊。
这天寒地冻的,我的兵还饿着肚子呢,还得给你们北戎人省口粮吃。
这怎么算?”
“那些粮草你不是拉回去......”
拓跋煦刚开口想说,拓跋弘带过去的粮草可不是少数,萧天翊都运到他们边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