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吃了口牛肉,对萧天翊说起巴图警告她的话。
“我还是想不明白,北戎大王子拓跋弘既然那么不想让阿煦公子变好,那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功夫把他养在这里?
还专门派了云先生那么厉害的大夫来给他治病?
还有,拓跋弘和阿煦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她越想越觉得矛盾:
“如果真想他死,直接下毒或者找个意外让他‘病故’不是更简单?
何必这样又让人看管,又让人医治。
现在我刚要为他进行食疗,巴图就来警告威胁。
这前前后后的,不是自相矛盾,多此一举吗?他到底图什么啊?”
萧天翊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四周无人,才重新放下门帘,走到林薇薇身边坐下低声说。
“你说他叫阿煦......”
林薇薇肯定地点了点头。
萧天翊沉思片刻,喝了口马奶酒,开口:“我想,你今天见到的那位,是北戎三王子拓跋煦。”
林薇薇惊呆了:“啊?三王子?拓跋煦?”
萧天翊点点头。
这样一想,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他为什么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为什么会被云清医治。
“你觉得矛盾,是因为你用常理去揣度帝王家的心思。”
萧天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冷漠,
“在权力斗争中,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他看着林薇薇,想了想,开始解释他根据已知情报和当前局势做出的推断:
“拓跋弘不想让拓跋煦恢复,这一点,从巴图对你的警告来看,几乎可以肯定。
但他不好让拓跋煦‘现在’就死,至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让人觉得是他动的手。”
“为什么?”
林薇薇追问,
“他除掉一个没什么威胁的病弱弟弟,还需要顾忌什么?”
“需要顾忌的东西可能很多。”萧天翊缓缓道,
“首先,根据我们掌握的关于北戎王室的情报,虽然关于这位三王子的记载少得可怜,但也并非全无蛛丝马迹。
据说,拓跋煦的生母并非北戎王族或草原大部落出身,而是一位身份极其特殊的汉人女子。”
“汉人女子?”林薇薇吃了一惊,
“北戎可汗娶了汉人女子做妻子?”
“不是妻子,她的位置相当于我们这里的妾室。
她的具体身份不详,有传言说她是当年北戎掳掠来的中原贵女,也有说是别的来历。
总之,这位三王子身上流着一半汉人的血。
这在极端排外、又与我大夏常年征战的北戎王庭,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身份。”
萧天翊解释道。
“其次,”他继续说道,
“情报中还提到,这位三王子自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极少在人前露面,性情也似乎十分孤僻内向,从未参与过任何争权夺利之事。
在北戎王庭,他几乎像个隐形人。
按理说,这样一个‘无用’的王子,对已经是下一任‘继承’汗王位置的拓跋弘,根本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林薇薇更糊涂了,
“既然他体弱多病,身份敏感,又不争不抢,对拓跋弘没有威胁,那拓跋弘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力气把他囚禁在这里?
甚至不许他好起来,放着他自生自灭,或者干脆养着他当个摆设,不是更能显示自己的‘仁德’吗?”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也是拓跋弘此举看似矛盾,实则狠毒的地方。”
萧天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有几种可能。”
“第一,或许这位三王子并不像传说中那么‘无能’和‘无害’。
他虽然病弱,但他那一半的汉人血统,以及他那位身份特殊的母亲,会不会代表了北戎内部某一股亲近汉人或者反对拓跋弘的潜在势力?
或者,他手中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信物,足以让拓跋弘忌惮?”
“第二,”萧天翊继续推测,
“或许是北戎老汗王在位时对他这个特殊的儿子,尚存一丝怜悯或愧疚,下了什么旨意?
或者那位汉人母亲的背后牵扯甚广,让老汗王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所以,拓跋弘不敢明目张胆地除掉这个弟弟,只能用‘养病’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远远地安置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慢慢消磨他的生命和意志。”
他看着林薇薇,一字一句道:
“派云清来,名为‘医治’,实则更可能是‘控制’和‘监视’。
云清的任务,或许根本不是治好拓跋煦,而是确保他活得足够久,也病得足够重。
既不能让他立刻死掉,以免引来老汗王或其他势力的追查,也不能让他身体好转,恢复神智,从而构成任何潜在的威胁。
他必须维持在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这才是最符合拓跋弘利益的。”
林薇薇听得脊背发凉:
“养病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他半死不活地耗着?那云清……”
她想起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到底是好是坏?”
萧天翊淡淡道,
“云清医术高明,心思深沉,绝非普通医者。
他医治我,替你解围,看似良善。
但他对拓跋煦名为照料,实则可能是在执行拓跋弘的命令。
当然,也不排除他有自己的目的和打算。
在弄清楚他的真实立场之前,我们绝不能轻信于他。”
林薇薇沉默了,咕咚喝了一大口马奶酒。
她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将军,你说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拓跋弘装出来的?
他表面上打压拓跋煦,实际上是想保护他?
所以才把他藏在这里,用重兵保护起来?”
萧天翊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微乎其微。”
他站起身,在帐篷里踱了两步:
“以我所了解的拓跋弘,此人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当年为了争夺北戎‘太子’之位,就曾用极其残酷的手段打压过其他兄弟。
如今他大权在握,更不可能对一个有潜在威胁的弟弟心慈手软。”
“至于那些重兵,”他冷笑道,
“名为保护,实为看守。
名为养病,实为囚禁。
他们防的,恐怕不只是外人,更是防止拓跋煦本人逃脱,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
林薇薇终于彻底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所以,拓跋弘就是想让拓跋煦无声无息地慢慢‘病死’在这里。
我刚要给他食疗,他就立刻派人来警告,让我不要多管闲事,甚至不要让他好起来……”
她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对冷酷现实的震惊和厌恶。
“不错。”萧天翊看着她,
“巴图的警告,就是要打消你任何‘治好’拓跋煦的念头,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
“那我该怎么办?”林薇薇抬头看着萧天翊,
“那我还要给他食疗吗?还要想办法让他多吃点吗?如果我和云先生真的让他好起来了,拓跋弘会不会真的要……”
林薇薇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要!当然要!”
萧天翊的回答斩钉截铁,
“这不仅是我们接近他的唯一机会,更是我们反击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