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月不知沈清寒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惊得忙不迭后退,用手比划着问。
——“您怎么来了?”
她可没忘记自己之前是一个‘哑巴”。
沈清寒好似看穿了一切,浑身压迫感迅速朝宋九月扑去,好似在绞杀一切。
宋九月不能出声,心里跟着慌了一些,倘若不能让沈清寒降低怀疑,那定是要露出破绽的。
她立刻指着窗户,又怯弱从怀中取出一小包糕点,故作激动比划。
——“这是我从御膳房偷的,你千万别说给其他人听。”
她也不管沈清寒听不听得懂,只是双手合十比划。
沈清寒瞧了一眼糕点,没等说什么,宋九月便举起来喂到他唇边。
恶鬼面具下,是一双清凌凌的眼眸,让沈清寒生出几分不忍。
这只是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哑巴而已,自己何必苛责。
刚才他的话,不过只是试探。
“好。”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取过糕点,慢悠悠吃着,倒是有一股桂花香气。
那一瞬间,他脑海浮现宋贵妃在盈盈烛火下,朝他奔来的画面。
以及她捧着桂花米糕的姿态。
他居然觉得丑奴和宋贵妃有几分相似,两人面孔不断重叠交映,最终又化作两张不同面孔。
桂花糕的香气还回荡在唇齿之中,沈清寒却忍不住蹙眉,自己为何会想起宋贵妃。
他是东厂督主,对方是千般宠爱的贵妃,自己绝对不能肖想分毫。
沈清寒抿唇不语后退,浑身压迫感愈发冷冽,转身便离开了。
宋九月低头看了一眼桂花糕,挑眉收起来后,这才抬脚往外走。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了,一言不发就走了。
她还想去正殿瞧瞧宋宝珠的热闹,远远便听见里头奢靡的曲调声。
还有门口候着的欣嬷嬷。
她面色分外严肃,好似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
欣嬷嬷倏然回头,远远瞧见宋九月,低声问身侧的云影。
“那位是?”
云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神情平静又恭顺回答。
“启禀欣嬷嬷,这是丑奴,素来住在偏殿,因是贵妃陪嫁而进宫。”
欣嬷嬷睨了一眼道:“叫过来问话。”
云影方才露出为难之色。
“恐怕不行。”
这话惹得欣嬷嬷不悦,声音也沉了几分。
“为何不行,但凡住在后宫之人,老身皆可问话。”
云影这才匆忙解释:“欣嬷嬷莫要生气,那是个哑巴,说不了话,情绪也不太稳定,素来只听娘娘的话。”
欣嬷嬷瞧见这样一幕,冷冷收回视线后,继续对云影吩咐。
“罢了,一个哑巴而已,云影你待会记得提醒娘娘,莫要过多喝酒取乐,免得失了分寸。”
她吩咐完后,转身继续去忙碌,云影则是远远与宋九月对上一眼,视线又飞快收敛,迅速把宋贵妃在宫中唤了歌姬,纵酒取乐的消息放了出去。
只是片刻,整个后宫便已然知晓,黎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带人气势汹汹赶到。
比她先到的,是淑嫔。
淑嫔踏入殿内,瞧见那衣着暴露的歌姬,还有奢靡的曲调,以及空气中飘着的酒气。
她不由掩唇靠近软榻上的宋贵妃,低声劝慰。
“娘娘,您还是少喝些酒,伤身。”
宋宝珠仰头喝了一杯酒,倏然听见淑嫔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过去。
“本宫之事,又岂是你一个妃嫔能管的。”
这一巴掌虽不是很重,却让淑嫔红了眼眶,捂着脸冲出大殿。
她恰好在门口撞见了黎妃,对方拦住她,一看脸上巴掌,便冷嘲热讽起来。
“你不是攀上宋贵妃了吗?如今怎么还被打了,这是无用了,便要被舍弃了?”
淑嫔低着头,充满怨毒的眼神转瞬即逝,再次抬头时,只是受尽委屈的小可怜。
她也不说话,黎妃素来见不惯她这做派,推开她便踏入殿内,朗声询问。
“姐姐这里真是热闹,妹妹自愧不如。”
黎妃刚一踏入,宋宝珠就注意到,手托住脸颊,语气更是不悦。
“你若是羡慕,大可也召唤歌姬,本宫倒是忘了,你没这个权力。”
“本宫这可是陛下赏赐,随时可传唤歌姬。”
她这话一出,黎妃面色变了一瞬间,又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上前。
“妹妹自然是极其羡慕姐姐的,有陛下宠爱……”
黎妃顺势坐在宋宝珠身侧,挡去她的视线。
然而方才还跟着黎妃的宫女迅速摸到寝殿角落,随手找了几件她的贴身衣物藏进衣袖里离开。
宋宝珠早就喝醉,素来有宋嬷嬷和暗卫把关,所以并未在意。
可此刻,她连宋嬷嬷不见了,都不知晓。
黎妃一行人在殿内坐了片刻,就告辞离开。
宋九月远远瞧见,总觉得哪不太对劲,却注意到跟在黎妃身后的宫女,衣袖鼓鼓囊囊的,好似藏着什么东西。
可如今她只是丑奴,不可轻易出面。
风掀动宋九月的裙摆,她意味深长瞧了正殿一眼,这人荒唐至极,身旁又无人遮掩,定会出事。
自己应该可以休息好几天了。
可宋九月想休息,欣嬷嬷却是不让的,吩咐人逮住她,淡淡出声。
“你虽是个哑巴,但瞧着挺机灵,日后就跟着老身学习。”
藏在面具下的宋九月瞪大眼睛,这人确定不是想抓自己做苦力吗?
她想了一下,自己迟早都会恢复身份,不如借此慢慢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
随后宋九月跟着欣嬷嬷操持宴席,看账册诸如此之类的宫务,倒是比之前学会不少。
时间也过去两天,宋宝珠从一开始饮酒作乐,再到后面干脆称病,殿内却总是传来欢笑声。
夜深雾重,宋九月瞧着桌上的东西,忍不住轻叹。
黎妃还真是狠毒,这些东西倘若真的传出来,那真的是洗都洗不清。
她刚把东西放好,外头却传来嘈杂动静。
宋九月戴上面具走出去,却只见黎妃带着一众侍卫迎面而来。
她身侧还有一个被绑住的年轻侍卫。
火把光芒伴随着脚步声摇曳,却生出几分令人胆战心惊的寒。
宋宝珠被吵醒走出,嗓音都透着不悦。
“黎妃,你大半夜擅闯本宫寝殿,这是何意?”
黎妃一把扯过侍卫,又丢过去一个包袱,摔在地上时,露出几个粉色肚兜。
“宋贵妃,这是在侍卫秦大山房中发现的,你又作何解释?”
“要知道,用得起云纱锦做肚兜,还绣着珍珠的人,也就只有贵妃了。”
秦大山更是扑通跪在地上,眼泪簌簌往下流,故作深情出声。
“娘娘,是卑职连累你了,这就以死谢罪!”
他举起匕首便要往心口扎,打算来一处死无对证的戏码。
只要这人死了,宋贵妃便是无论如何都洗脱不了与侍卫私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