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念出“青年组第一名——何雨柱”时,他正蹲在灶台后捡掉在地上的葱花,手里还攥着块没擦干净的抹布。周围的起哄声像炸了锅,有人拽着他往领奖台推,他踉跄了两步,围裙带子还歪在一边。
“快去啊!傻站着干啥!”马师傅在后头踹了他一脚,声音里带着笑,“领奖台的红布可比你这抹布干净!”
何雨柱被推到台前时,脸比灶台上的番茄酱还红。厂长把烫金的红本子递给他,手掌拍在他肩上:“小子不错!这焦溜丸子有新意,比你师傅当年刚上灶时强!”
他攥着红本子,指尖都在抖,想说句“谢谢厂长”,嘴皮子却像粘了锅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台下哄笑成一片,有人喊:“柱子,说两句啊!”他这才抬头,目光往后厨的方向瞟——马师傅正靠在门框上抽烟,见他看过来,狠狠吸了口烟,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我……”何雨柱清了清嗓子,声音比灶台的火苗还颤,“谢谢马师傅。”说完这句就没词了,红着脸往台下跑,差点被台阶绊倒。
人群里的王师傅拍着大腿笑:“这小子,跟他做的丸子似的,外酥里嫩,不经逗!”李姐递过来瓶汽水:“喝口压惊,以后咱食堂的创新菜,可就靠你了。”
他抱着红本子钻回后厨时,马师傅正对着他的灶台笑。案台上摆着个白瓷盘,里面留着两颗焦溜丸子,酱汁亮晶晶的,还撒着新切的葱花。“尝尝。”马师傅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凉了,却比刚出锅时更进味。”
何雨柱夹起一颗,牙齿刚碰到外壳,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何雨柱!厂长让你去办公室一趟!”他嘴里含着丸子,含糊不清地应着,跑出去时差点撞翻门口的泔水桶。
厂长办公室的风扇转得嗡嗡响,桌上摆着他的参赛报名表。“青年组第一名,按规矩,能调去前堂当主厨。”厂长推过来一杯茶,“你师傅当年就是拿了奖,从后厨杂役升成掌勺的。”
何雨柱捏着红本子,指节泛白:“我……我想还在后厨跟着马师傅。”
“哦?”厂长挑眉,“前堂能接触外宾,工资还高。”
“后厨的灶台热。”他憋了半天,冒出这么句,“热乎气儿能钻进肉里,菜才香。”
厂长笑了,指节敲了敲桌子:“行,随你。不过这红本子得挂在食堂门口,让大伙都学学——咱厂里的年轻人,就得有这股子钻劲。”
等他揣着红本子回后厨时,马师傅已经把他的灶台擦得锃亮。案台上的肉馅收拾干净了,装酱汁的碗也洗得发白,只有那两颗丸子还摆在盘里,像两颗圆滚滚的勋章。“傻站着干啥?”马师傅往灶膛里添了块煤,“过来,教你做糖醋里脊。”
何雨柱赶紧凑过去,红本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还垫了张油纸。“师傅,”他看着马师傅切里脊肉,刀工比比赛时利落十倍,“我那丸子,其实没您教的一半好。”
“废话。”马师傅头也不抬,“你那姜汁放多了,酸得能蘸饺子。”话虽狠,手里的刀却慢了些,“但你敢往肉馅里掺马蹄碎,这步就比我当年强。”
何雨柱眼睛亮了:“您尝出来了?”
“废话。”马师傅把里脊片放进料酒里腌,“咬下去有脆劲,不是猪油渣,不是萝卜,除了马蹄还能是啥?”他瞥了眼何雨柱,“算你小子有点脑子,知道往老方子上添新东西。”
那天傍晚,食堂的烟囱冒出的烟都是甜的——何雨柱在炒糖醋里脊,马师傅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敲他的手背:“糖色熬老了!”“翻勺要带劲,别跟喂猫似的!”灶台的火光映着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两棵靠得很近的树。
有人扒着后窗看,喊:“柱子,今儿的里脊咋这么香?”何雨柱手里的锅铲顿了顿,红着脸没吭声。马师傅却接话:“得奖了,加了两钱‘得意’,能不香吗?”
窗外的哄笑声传进来时,何雨柱往灶膛里添了块煤,火苗“腾”地窜起来,舔着锅底,把他的脸映得通红。抽屉里的红本子安安静静躺着,油纸被灶膛的热气烘得发暖,就像他此刻的心——以前总觉得灶台烫,现在才知道,这烫劲里藏着的,是能让人踏实下来的热乎气。
夜里关灶时,他摸着冰冷的灶台,突然想起厂长的话。或许前堂的灯光更亮,可他更喜欢后厨的烟火气——油星子溅在脸上的疼,酱汁沾在手上的黏,还有马师傅那句“傻小子”,都比领奖台的红布更让人踏实。
何雨柱把红本子揣进怀里,锁上门时,听见马师傅在后院哼小曲。他摸了摸怀里的本子,硬邦邦的纸壳硌着胸口,却比任何时候都暖和。原来所谓的“崭露头角”,不是站在台上让人看,是把自己的味儿炒进菜里,让吃的人说一句“这菜,有柱子的劲儿”。
月光洒在后厨的窗台上,灶台上的油渍泛着光,像撒了层碎银子。何雨柱对着月亮笑了笑,明天得早点来,马师傅说要教他吊高汤,那可是做菜的底子,得学扎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