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玄出关后拜会了林父,林母,感谢了他们的收留之情,并留了几天解答了下林修远修炼上的一些疑难,就告辞离开了。
当时情况紧急,他才收了林修远为徒,传下天罡北斗真武剑决。如果他没有撑过去,需要林修远将天罡北斗真武剑决带到全真教。
如今他已无生命之忧,自然不再需要他千里传书。虽然他是自己的弟子,却并没有拜入全真教门墙。毕竟全真教弟子不可嫁娶,需严守出家清规。林修远作为家中独子需要传递香火,自然不能奉道出家。日后最多也只能做个俗家弟子而已。
此次柳志玄险死还生,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有此一劫,却有大彻大悟之感。
人从出生开始就被这世间的规则所束缚。金钱,权力,虚荣,自私,贪欲,盲从,回音,生育,甚至努力。不按规则活着的人就会被社会当作另类。
而所谓规则本质上都是既得利益者维护自身利益的策略和工具。唯有突破规则的限制才能真正实现精神的自由。
顺成人,逆成仙,玄妙只在颠倒间。
躲天意,避因果,诸般枷锁困真我;
顺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朝悟道见真我,何惧昔日旧枷锁,世间枷锁本是梦,无形无相亦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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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林间小径上,露珠缀满草叶,马蹄踏过,碎玉般溅起。
一匹青骢马慢悠悠地踱着步子,马背上,一位道士宽袍缓带,衣袂随风轻荡。他未戴冠,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发髻,几缕散落的发丝被晨风拂起,映着初阳,泛着淡淡的金色。
道士一手执缰,一手随意搭在膝上,神色闲适,口中轻哼着小调:
松间一壶酒,醉倒白云边。醒来山月小,犹在石上眠。
声音清越,起几只早起的山雀,扑棱棱飞向更高处的树梢。
路过溪畔时,他勒马稍停,俯身掬一捧清泉饮下,水珠顺着下颌滴落,他也不甚在意,只是轻笑一声,继续前行。
远处,樵夫砍柴的声隐约传来,与他的歌声一应一和,竟似天然成韵。
——好一副逍遥世外的模样。
此人正是离开中都的柳志玄,如今他和赵王府交恶,教导杨康的任务自然没法进行了,找到王处一留下的信息后却并没有去寻找,毕竟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只是请人捎信给全真教报了平安,便一路往南游历而去。
一路上却是见到了人生百态,有白骨露于野,也有鸡犬相闻,书声朗朗。
前方见到一座大城,柳志玄不由心情大好,干粮有些吃腻了,可以改善下伙食。不由纵马前去。
越州城南的土路上,早已挤满了挑担推车的菜农。他们大多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手脚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在晨光里凝成霜花。老张头蹲在墙角,面前摆着两筐冻得发蔫的萝卜,叶子蔫巴巴地耷拉着,像是被抽干了生气。他搓了搓皲裂的手掌,往掌心哈了口热气,又赶紧把破棉袄裹紧了些。
再等半个时辰,城门一开,兴许能卖个好价钱……他低声念叨着,眼睛却不住地往官道上瞟。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有人低声咒骂,有人慌忙把菜筐往身后藏。老张头的脸色唰地白了——那是税吏的马蹄声,比晨钟还准。
让开!都滚开!
三个税吏纵马冲进人群,鞭子甩得啪啪作响。为首的汉子满脸横肉,腰间挂着铁尺,一脚踹翻了卖豆腐的摊子,白花花的豆腐碎了一地,混着泥雪,像是一滩烂泥。
朝廷的‘菜捐’——每摊三十文!
老张头的手抖得厉害,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个破布包,数了半天,才凑出二十文。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赔着笑:官爷,今日菜贱,能不能……
鞭子抽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冻硬的萝卜上。
老东西,上个月就欠着,今日还敢讨价还价?!
旁边的卖炭汉子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一紧,他急忙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终于摸出了仅有的五文钱,然后颤颤巍巍地递过去,结结巴巴地说道:“官、官爷,我……我先交这些,您看……”
税吏斜眼瞄了一下那五文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嘲讽道:“就这么点?剩下的呢?”
卖炭汉子面露难色,声音略微颤抖着解释道:“实在是……家里穷啊,官爷,您行行好……”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税吏粗暴地打断了。只听“砰”的一声,税吏飞起一脚,狠狠地踹翻了炭筐。那炭筐失去平衡,里面的黑炭像雨点一样滚落出来,掉进了雪泥里。
卖炭汉子心疼地看着那些被泥水浸湿的黑炭,这些黑炭可是他一家老小的生计啊!如今沾上了水,怕是再也卖不出去了。
税吏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他瞪着卖炭汉子,恶狠狠地说:“没钱?那就用你闺女抵!”
卖炭汉子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地抱住身后的女儿,仿佛她是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依靠。那孩子不过八九岁,长得眉清目秀,此刻却被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出声。
“官爷,我家娃还小啊!”卖炭汉子苦苦哀求道,“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税吏那管他,伸手去拽他女儿,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抱住父亲的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爹!爹!
卖炭汉子一只手拉着女儿,一边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求情。
税吏心头火气,一脚踹在汉子身上,一手抓起他女儿便要走,听到女孩哭的撕心裂肺,周围人都心生怜悯,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手阻拦,毕竟大家都有家有口,要靠这点小买卖养家糊口,如何敢得罪凶狠的税吏,只能暗自叹息。
摔倒的卖炭汉子猛地爬起来,猛的撞向拉着女儿的税吏,将其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这下可把税吏得罪惨了,在金国汉人的地位比牛羊高不了多少,如今竟然敢反抗真是狗胆包天。
他愣了一瞬,随即暴怒:反了!贱狗还敢动手?!
另外两个税吏立刻拔刀冲上来,欲要将卖炭汉子乱刀分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两枚铜钱破空而来,精准击中两个税吏腕骨。骨裂声里,惨嚎撕破晨空,两把腰刀跌落在地。
一个牵着马,宽袍缓带的道士模样的人走来,语调平静得可怕:
正是刚到越州的柳志玄,没想到还没进城就遇到这欺男霸女的场面,真够糟心的。
为首的税吏还想反抗,却被一巴掌扇在脸上,打飞数米。
像这种人杀了都不为过,他自己到时无所谓,只是怕连累这卖炭的父女两个,若是杀了这几人,恐怕有牵扯的人都得陪葬。
于是盯着为首之人,将一两银子丢在他身旁,寒声到:“我记得你们几个,此事就此作罢,与他们无关。”
威胁之意不言自明,那三个税吏哪还不知是遇到了高人,这些不过是欺软怕硬之徒哪还有啥硬骨头,连连点头,相互扶着狼狈而去。
此时城门打开,柳志玄牵着马在众人感激的目光中缓缓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