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面色不虞地将几个沉甸甸的箱子推到祝听汐面前,语气硬邦邦的:“你清点一下。”
他回去后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家法,此刻看着祝听汐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特意备足了现银,甚至掺了不少散碎银两,就存了心要她费时费力地慢慢称量。
祝听汐瞧着他那满脸写着“不爽”的神情,只觉得好笑。
“清点就不必了,”她语气悠然,“不过,我倒是可以同你做笔买卖。”
“你说。”苏衍没好气地应道。
“让你母亲,亲自来给谢迟赔个不是。说几句好听的,一句一千两。若她肯来,这些银子,我便原样奉还。”
谢迟闻言,猛地抬眼看向祝听汐,心中剧震。
她……这是在为他出头?
苏衍顿时勃然变色:“我娘是长辈!纵有不是,岂能容你如此折辱!”
祝听汐却浑不在意,唇角弯起一抹浅弧:“这怎是折辱?一字千金,这是请钱夫人开金口呢。”
苏衍立刻看向谢迟,指望他能说句话。
却见谢迟只是垂眸不语,唇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分明是一副全凭祝听汐做主的模样。
苏衍见他这般“没出息”的神情,只觉得牙根都酸倒了。
数日后,山道旁。
谢迟与苏衍并肩而立,祝听汐与侍从们在不远处等候。
“谢迟,”苏衍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语气复杂,“你当真要随她去雪域?”
谢迟的目光掠过旧时熟悉的风景,轻声道:“承蒙小姐不弃,肯允我相随。”
苏衍简直要跳起来:“你给我好好说话!”
谢迟这才侧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这些时日以来罕见的、轻松而真切的笑容。
苏衍看着他这般模样,满腔的话忽然堵在了喉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你同她在一处,确是变了许多。即便是从前,你也从不会同我们这般说笑。”
他顿了顿,神色认真起来。
“只是谢迟,此去雪域,山高路远,你如今……可谓一无所有。这般跟着她,等同将身家性命全然交托于她之手。我……祝你前程似锦,但愿你那……那位大小姐,永不弃你。”
谢迟迎着他的目光,笑容温朗:“承你吉言。”
马车缓缓行驶,窗外熟悉的山水渐次后退。
谢迟望着故土最后的轮廓,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怅惘。
思绪正飘远,腰间一紧,一缕带着清甜发香的温软毫无预兆地靠了上来,将他从那份怅惘中猛地拽回。
她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自然而然地俯身将头枕在他腿上,手臂环住他紧实的腰身,打算小憩片刻。
谢迟原本沉郁的心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骤然打散。
他身体微微一僵,腿部不自觉地绷紧,呼吸都滞了片刻。
她温热的呼吸隔着两层衣料,一下下地拂在谢迟的腰腹处,那点湿热仿佛带着燎原的火星,烫得他心头发慌。
“怎么了?”祝听汐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慵懒地开口,“是不是我的发钗硌着你了?”
谢迟下意识想否认,却怕她再动来动去,只得低哑地应了一声:“……嗯。”
她不明所以,咕哝了一句,便撑着他的大腿准备起身。
那柔软的手掌压上来的力道,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窜过,让他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祝听汐疑惑地抬眼看他。
抬手想去拆解发钗,谢迟却先一步覆上她的手。
“我来。”他的声音干涩。
祝听汐唇角微弯,享受着他这般细致默契。
待最后一根发钗落入妆匣,如墨青丝披散下来,她又要往他腿上躺去。
却被谢迟轻轻拦住。
“听汐……”他耳根通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要不……你枕着软枕?会更舒服些。”
“怎么?”她挑眉,“嫌弃我?”
“我岂敢!”他急声否认。
“那便少废话。”
祝听汐不由分说地重新枕回他腿上,只当他又犯了那古板的毛病。
为了表达不满,她甚至故意将脸颊在他衣料上蹭了蹭,柔软的脸颊摩挲着紧绷的布料。
那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再次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痛楚。
祝听汐终于被惹恼了,抬起头瞪他:“你究竟怎么回事?绷得这么硬,让我怎么躺?”
温软的气息随着抱怨愈发清晰地拂过那紧绷的源头。
“我……”
谢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该如何解释?
说他对她……心怀不轨?
就在他窘迫得无以复加时,祝听汐骤然瞪大了双眸,谢迟从中看见了惊愕与一丝……不可置信。
顺着她的视线,谢迟僵硬地低下头。
祝听汐惊得骤然咳嗽起来,脸颊瞬间飞红:“你、你这里……”
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谢迟猛地伸出手,用滚烫的掌心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掌心下,能感觉到她纤长睫毛惊惶的颤动。
声音里满是羞惭与无措:
“……别看”
他从未陷入过如此窘迫的境地。
在她面前,他本该是那个克制守礼的“小墨”,而非一个……连自身反应都掌控不住的登徒子。
她会是惊怒,是厌恶,还是……一脚将他踹下马车?
无论哪一种,都是他咎由自取。
然而,她只是沉默地撑起身,背对着他,声音细微地传来:“你,先整理一下吧……”
她总是如此……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原谅他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念想,原谅他此刻的肮脏与失控。
甚至,在他仍在极力平复呼吸时,她又轻声补充了一句,语气故作镇定却泄露了一丝不自然:
“若你,需要纾解……我可以……假装听不见。”
谢迟动作猛地一滞。
她为何……懂得这些?
莫非,见过其他男子这般情状?
“你……”他喉头发紧,声音涩然,“见过旁人的?”
“见过啊。”她答得很快,仍旧背对着他。
一股酸涩的苦意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却听她接着说道:“我车里还收着一大箱呢。”
“什么?”
“图册呀。”她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了些,“临走时我娘塞给我的,她怕我贪享鱼水之欢却不知其中关窍,反伤了自身,特地让我研习的。”
谢迟骤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那你……”
她忽然转过身来,托着腮看他,眼神清亮。
“可我看上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她歪了歪头,语气里似乎还带着点小小的可惜,“居然就是我的未婚夫……”
万幸。
谢迟方才那汹涌的妒意和苦涩,瞬间被巨大的庆幸与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没有旁人。只有他。
祝听汐猛地凑近,那张明艳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你不准怪我娘!她可全是为了我好。”
这话她说得极其认真,若他敢流露出一丝不满,她当真会立刻将他踹下车去。
谢迟不由得低笑出声,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不会。为人母,为子计深远。我唯有感激……感激我的未婚妻,是被如此多人珍重呵护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