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木桌被冬日暖阳晒得泛着浅淡木纹。
猪肉已经分割好,按部位码得齐齐整整,没有一丝凌乱,像精心排布的色块,在光线下透着莹润光泽。
最上层是摞成方垛的五花肉,肥瘦相间得如同晕染的玉料。
红得鲜活,白得剔透。
每一层肌理都细腻无杂,边缘修得齐整,摞得方方正正,余温顺着肉块漫出,在桌面凝起一层薄薄的雾霭。
旁边并排放着四条后腿肉,块头匀称,肉色绯红鲜润,筋膜剔除得干干净净。
肋骨则是被斩成了等长的小段,一根根竖排在桌沿。
圆润的肋排裹着薄薄一层脂膜,阳光下泛着油光,骨头与肉贴合得紧实,没有半点松散。
最外侧是切得匀净的里脊肉,纯粹的嫣红透着嫩感,被码成齐整的长方条,轻轻一碰便微微颤动,仿佛能掐出汁水。
桌子一角,还码着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内脏,最上面的猪小肠格外惹眼。
它们被理顺后松松挽成束,雪白雪白的肠衣透着半透明的润感,不见半点残留的黏液与秽物,显然是用粗盐和面粉反复揉搓过的。
桌子旁边,放着装猪血的木桶。
两只猪的血,接了满满一桶,因为时间还短,猪血还没凝固。
唐知夏看了一会,便在脑海里拟定了菜色。
她朝着身后的妇人汉子招了招手。
然后将人分成了几拨:“你们,把这些五花肉、排骨和猪大肠什么的都切了,然后焯水。”
“你们负责洗酸菜,然后准备调料。”
“我之前让王富贵腌了酸菜,你们去找他拿。”
早在生起吃杀猪菜这个念头时,唐知夏就开始准备上了。
她的话刚说完,王富贵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王妃,酸菜已经搬来了。”
“好,那你们去吧。”
”剩下的,跟我灌血肠。”
唐知夏大手一挥,全部人动了起来。
洗菜切肉的,打水的,烧火的,还有跑来跑去帮忙的小孩,现场热闹无比。
唐知夏带着人把猪血馅调好,又示范了一遍怎么灌。
妇人们便分成几组,麻利动作起来。
一人手持漏斗,套住小肠一端用棉线扎紧,另一个妇人则舀起血馅缓缓灌入。
灌到七八分满便喊一声“停”,麻利地用棉线扎成一节节,再用细针在肠衣上扎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唐知夏在旁边辅助,时不时伸手扶稳歪斜的漏斗,提醒道。
“别灌太满,煮的时候会爆,扎孔要匀,好让热气散出来。”
刚把血肠灌好,那边,负责看火的林霄过来了。
“夏夏,时间到了,你去看看土窑烧好没有。”
“好。”
唐知夏把手洗干净,跟着林霄回到窑鸡的场地。
烧了这么久,土窑已经预热好了,窑膛内的柴火已全部燃成炭。
七八座圆鼓的窑身通体泛着灼人的赤红,窑壁原本的暗褐彻底褪去,只剩均匀的赤金色光晕,连缝隙里都透着灼热的光。
被留守在这里看火的人,脸被烘得红彤彤的,正眼巴巴地看着唐知夏。
“好了,可以放鸡了!”
唐知夏查看完所有土窑,对着大家点头。
林霄立刻从旁边端来装着鸡的木盆。
里面的鸡,已经按照唐知夏说的,用荷叶与粗麻布裹好。
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一眨不眨看着,生怕漏了一个步骤。
唐知夏一边讲解,一边把裹好的鸡放到窑心,用红热泥块均匀埋住鸡身,又用干泥块牢牢封住窑口。
因为准备的鸡太多,一个窑放不下,她还跟旁边人借了一个窑。
指导着大家埋好鸡,唐知夏又回到空地开始做杀猪菜。
拉着谢知微和刘月娥在庄子上转了一圈的苏清欢回来了,兴致勃勃要一起做。
谢知微也来了兴致,跟人借了围裙和袖套,穿戴好了,跟苏清欢一左一右围在唐知夏身边。
“夏夏,我来帮你,你要什么都跟我说。”
刚走开一会,给唐知夏拿东西的林霄,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占了,无奈地笑了笑。
他也没跟两人抢,来到放着猪肉的桌子,看上面的猪蹄没人动,干脆寻了一个空着的锅,唤来几个到处找活干的男孩,让他们帮忙烧火。
自己则是把八个猪蹄都砍成块,冷水下锅焯水。
林霄要做的是红烧猪蹄,这道菜唐知夏教他做过,他很有信心。
今天林霄穿的是藏青色的劲装,周围都架着大锅,温度不低,他把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待水沸撇去浮沫,他把猪蹄全部舀出,用温水清洗。
旁边早有人拿着刷子和水桶,三两下就把锅里的废水舀出,又用干净的水涮洗干净。
等铁锅被烧热,林霄从旁边的锅里舀入几勺现炼的猪油,又迅速抓过一把冰糖撒入。
手腕转动间,铁铲在锅中快速翻炒,动作又快又匀。
不多时便炒出枣红色的糖色,甜香混着油香瞬间弥漫开来。
“滋啦——”林霄俯身将沥干的猪蹄倒入锅中。
铁铲在他手中翻飞如舞,每一下都精准地翻炒到锅底。
猪蹄在高温下快速裹上 糖色,红亮诱人。
紧接着,他抓过姜片、葱段、八角、桂皮等调料,手腕轻扬便均匀撒入锅中。
淋上酱油和料酒后,他提起旁边的水桶,手臂肌肉线条绷紧,稳稳将温水注入锅里。
水量不多不少,刚好没过食材三厘米。
盖上厚重的木锅盖时,他手腕用力一压,锅盖与锅沿严丝合缝。
林霄的速度快,这边,唐知夏也不遑多让,早早地把杀猪菜里五花肉、排骨,大肠、猪心放锅里加炖上,又跟着旁边的妇人和面包包子。
除了唐知夏的杀猪菜,林霄的红烧猪蹄,好些厨艺好的妇人也纷纷大展身手,炖汤的炖汤,摊饼的摊饼。
忙碌了两三个小时,所有的东西都出锅了。
大家伙已经把家里的桌椅和碗筷都拿了出来。
整齐地摆在空地上。
各种菜被分成一份份,端上了桌。
蒸腾的热气裹着浓醇香气,直直地往众人鼻腔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