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连绵起伏的群山间,某个山洞口,几个黑衣人持刀而立。
山洞里面,滴水的声音异常清脆,火堆旁边,蹲着两个黑衣人,一个在添加柴火,一个不知在烤什么肉,香气缭绕。
“唉,这儿离集市可太远了,买双鞋子都费劲。”洞外有黑衣人捧着双崭新的绣花鞋子走进山洞。
“娘娘,新鞋子已经备好,请穿上吧。”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说。
面前的女子接过鞋子,指尖在鞋面上轻轻摩挲:“有劳了,去外面候着吧。”
黑衣人十分听话,立刻退至山洞外。
那女子的右脚穿着绣花鞋,左脚却穿着和黑衣人同样的皂靴,看起来有些滑稽,令人忍不住想笑。
“娘娘,奴婢帮您把鞋子穿上吧。”白桃道。
沈晨夕坐在一块平整的方形石头上,让白桃给自己穿好新鞋子。
乌梅坐在另外的石头上,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烤肉,她并未坠落悬崖身亡,甚至连伤都没有,健康得很。
那些黑衣人之前喊着要杀沈晨夕,现在却忙前忙后地帮沈晨夕做事,简直跟中了邪似的。
乌梅实在想不通,有黑衣人在旁边,她不敢问,等黑衣人走开,她才凑近沈晨夕,问道:“娘娘,之前他们还喊打喊杀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对我们这般客气?”
沈晨夕抬头,笑道:“因为他们都在演戏。”
“演戏?”乌梅很是惊讶。
沈晨夕点头:“那些黑衣人,实则是曹大人麾下的玄衣卫,他们是曹大人的心腹,不会真的杀我们,否则,我们早死在山路上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乌梅闻言,更加惊讶:“玄衣卫,那不是皇上的……”
“嘘……”沈晨夕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事关重大,别乱说话。”
洞外传来脚步声,先前那个举刀差点砍到沈晨夕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他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抱拳道:“娘娘,一切按计划进行,北邬使团上当,已经撤回,不过禁卫军还在搜寻,我们的弟兄会设法引开他们,娘娘若没别的吩咐,那臣就去歇会儿了。”
“辛苦你了,去歇着吧。”沈晨夕道。
乌梅仍存忧虑:“娘娘,曹大人为什么安排玄衣卫做这些事情,先追杀,再把我们弄到这里,举止如此奇怪,不会有什么阴谋,要陷害您吧?”
她越想越复杂。
“那你觉得,本宫有什么阴谋,要如何陷害自己?”沈晨夕忽然这样问。
“什么意思?”乌梅疑惑道。
沈晨夕直接告诉她:“是本宫让曹大人安排的,让北邬王子以为本宫被黑衣人杀害,如此,他们便只能空手而归。”
白桃眼前一亮:“娘娘高明,那样,北邬人也不好以此为借口,说我们大雍毁约在先,而且,后宫那些人对娘娘的算计,也落了空,娘娘真是半点也不吃亏啊!”
沈晨夕笑道:“这么大的布局,哪能半点不吃亏,本宫一口气跑了几里路,现在脚底还全是泡呢。”
她之前故意将鞋子丢在路上,让人当作自己被杀时遗落的东西带回去,也因此跑得更加艰难。
悬崖处,乌梅的衣服,也是玄衣卫的人故意丢落,挂在树上的。
经过沈晨夕的一番解释,乌梅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都是沈晨夕自己给自己找的杀手,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金蝉脱壳而已。
表面被人追杀,实则利用他们,以追杀为掩护,完成逃离去北邬做人质的计划。
至于路上那一大滩鲜血,当然也是假象,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滩血是玄衣卫提前准备的猪血,存在牛皮囊中带着,在沈晨夕脱掉鞋子后,他们便将猪血泼在周围。
玄衣卫都是经验丰富的江湖老手,知道怎么泼才像是有人被杀后形成的,泼的量也有讲究。太少了,表示人还有机会存活,太多了,超过三个人应有的量,别人就会怀疑造假。
沈晨夕喊来一个黑衣人,对他说:“这件事,你们功不可没,回去之后,就跟你们曹大人讨赏钱,就说是本宫交代的,他要有什么意见,你们尽管往本宫身上推。”
黑衣人有些受宠若惊:“多谢宸妃娘娘,我们都是曹大人一手栽培出来的,曹大人效忠宸妃娘娘,我们也会誓死效忠。”
沈晨夕挥了挥手,黑衣人又退出山洞。
这些黑衣人是听曹逸吩咐,留在这里保护沈晨夕的。
白桃问道:“娘娘,曹大人真的受伤了吗?”
“当然是真的。”沈晨夕眨眨眼:“苦肉计若不真见血,如何取信于人。”
乌梅咋舌:“曹大人对娘娘可真是忠心,连皇上都瞒着。”
洞外,天色渐暗,沈晨夕站起身,走到洞口眺望远方。暮色中,远方群山如黛,炊烟袅袅,人间烟火,也是很美的。
“娘娘,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要准备回宫吗?”白桃小声问道。
沈晨夕望向夜空:“不急,我们难得出宫,何不先在民间好好游历游历,白桃,你不是一直想尝尝宫外的糕点吗,现在可是个大好机会,回了宫,下次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
皇宫,自然是要回去的,仇人还好端端地享受着荣华富贵,等着她去收拾干净,如何能不回去?
只是现在回去过于突然,要循序渐进才行。
容妃等人均以为沈晨夕被杀,此时沈晨夕若匆匆忙忙回宫,对手在惊讶之余,必然会疯狂反扑,什么招数都能用出来,而沈晨夕刚设完一个大局,精疲力竭,紧接着再去跟他们斗,准备不充分,容易出差错。
沈晨夕暂时不回宫,容妃等人以为她死在外面,放松警惕,就可能露出破绽。
最关键的,是沈晨夕还要做件大事。
宫中毕竟耳目多,自由受限,连皇帝都要想办法隐瞒,碍手碍脚的。在宫外,行事方便得多,她可以慢慢谋划。
白桃道:“娘娘,皇上听说您被刺杀的消息,一定很伤心。”
“让他伤心一阵也好,反正,本宫又不是真的爱他,没必要同喜同悲。”沈晨夕说。
夜深了,山洞内三人围着火堆取暖。火堆噼啪作响,映得三人脸色忽明忽暗。
远处,曹逸捂着肩膀处还未愈合的伤口,看向面前一排玄衣卫下属。
“大人,属下该死,让您受了这么重的伤,请大人责罚。”砍伤曹逸的那名玄衣卫向曹逸负荆请罪。
曹逸的声音里却带着笑意:“责罚什么,你这一刀砍得很好,逼真得很,宸妃娘娘肯定很满意,说不定还要奖励你,我又怎么好自作主张罚你。”
玄衣卫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心吧,本大人皮糙肉厚,死不了,再说,不见点真,如何骗得过那北邬王子?”曹逸道。
有一人插嘴说:“这场戏,演得可真像,我差点都以为是真的了。”
曹逸望向远处山洞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
“大人,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有人问道。
“明日一早,先安排部分人回京,剩下的,就暗中保护宸妃娘娘,保持些距离,别像个跟屁虫似的,非生死关头,不得现身暴露自己,另外,宸妃娘娘有什么吩咐,你们只管照做。”曹逸说。
众人肃然,齐声应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