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的脚步落在龟裂的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死寂的石殿里一圈圈荡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甚至称得上淡漠。
可越是如此，那股无形中弥漫开的低气压就越是骇人。
仿佛暴风雪来临前，冻结一切的死寂。
他一步步走向瘫坐在地、因失血和脱力而动弹不得的程实。
程实看着那双越来越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试图维持那副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却显得格外僵硬。
“林队长…冷静…”
“意外…纯属意外…”
“你看…我这不是…帮你测试了一下…地面硬度嘛…”
林七夜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目光扫过他胸口再次崩裂、染红大片衣襟的伤口，以及那惨白如纸的脸色。
没有动手，也没有斥责。
只是伸出手，摊开在他面前。
掌心向上，纹路清晰，还沾着刚才格挡能量冲击时留下的些许灰尘和血渍。
意思很明显。
他的刀。
程实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马上…马上就好…”
他强撑着抬起依旧在轻微颤抖的左手。
指尖对准地上那个只露出刀柄的深坑。
这一次，他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集中起刚刚融合那块暗金碎片后获得的、极其有限却珍贵无比的精准控制力。
精神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拨动那无形的规则之弦。
目标：深坑中的直刀。
指令：恢复原有重量。
输出功率：最小，最稳定。
他甚至能“看”到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的暗金色数据流，如同蛛丝般，精准地没入那个深坑之中。
有效！
他感觉到，深坑底部那柄变得奇重无比的直刀，其重量规则正在被迅速修正。
那股恐怖的、向下拉扯的重力场飞速消退。
重量恢复正常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收手。
异变再生！
那枚刚刚融入他体内的暗金碎片，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牧神残像的混乱特性。
又或者是他自身状态实在太差，控制力无法持久。
就在规则修正即将完成的最后一瞬！
输出的规则之力产生了一个极其微小、却致命的波动！
修正指令的尾巴，不小心…稍微…翘高了一点点。
仿佛有人在“恢复原状”后面，手抖多打了个“++”。
深坑底部，那柄刚恢复正常重量的直刀，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增重十倍”更加恐怖、更加夸张的重量，如同山呼海啸般，瞬间加持其上！
如果说刚才只是灌满了铅，那现在简直就是将一整座山峰压缩进了刀身！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力场以深坑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周围地面的碎石瞬间被压成齑粉！
离得最近的程实感觉像是被无形巨锤砸在胸口，又是一口血喷出，眼前发黑。
林七夜摊开的掌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空气都变得重若千钧！
下一秒！
轰！！！！！！！！！
一声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沉闷的巨响，猛然爆发！
整个石殿剧烈地震动起来，如同发生了高强度地震！
以那个深坑为中心，方圆十几米内的地面，无法承受那骤然暴增的、近乎规则层面的恐怖重量，猛地向下塌陷下去！
一个更大、更深的坑洞瞬间形成！
烟尘混合着碎石粉末冲天而起！
那柄直刀，连同它周围大量的石块，一起向着更深处坠落下去！
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不断有碎屑掉落的巨大窟窿！
以及窟窿边缘，蛛网般疯狂蔓延到整个石殿的、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缝！
咔嚓…咔嚓…
穹顶上，开始有更大的石块因为结构被破坏而坠落下来！
“怎么回事？！”
“地塌了！”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队员们惊恐地躲避着落石，场面再次陷入混乱。
陈牧野撑起摇摇欲坠的精神屏障，挡住几块坠落的巨石，脸色难看至极。
安卿鱼看着那个巨大的窟窿和周围的裂缝，喃喃自语：“规则级质量畸变…结构性毁灭…”
百里胖胖被震醒，看着眼前的景象，傻眼了。
林七夜站在原地。
他摊开的手掌，还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又缓缓抬头，看向那个吞噬了他直刀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最后。
他的目光，再一次。
缓缓地。
移到了罪魁祸首程实的脸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冰冷。
而是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荒谬的…难以置信。
他甚至微微偏了一下头，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程实被那目光看得浑身汗毛倒竖。
他看看那个巨大的窟窿，又看看林七夜那空荡荡的手，以及对方那罕见地流露出明显情绪的眼神。
他知道，这次好像…真的…玩脱了。
把人家贴身武器直接搞没了…还是以这种离谱的方式…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歉意的\/而且至少看起来是很真诚的笑容。
声音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气：
“那啥…”
“这次…好像…”
“手滑得…”
“有点过于…离谱了哈…”
林七夜没有回答。
他只是继续用那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程实。
足足盯了五秒钟。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收回了那只一直摊开着的手。
转身。
走向那个巨大的窟窿边缘。
低头。
看向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只留给程实一个沉默的、却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压迫感的背影。
程实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
这反应…比直接揍他一顿还吓人啊…
他是不是在琢磨…怎么把我扔下去给刀陪葬？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和程实内心的疯狂吐槽中。
那黑黝黝的窟窿深处。
除了不断掉落的碎屑声。
隐约地，似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冰冷死寂的能量波动。
比之前在通道口感知到的，更加清晰，更加…接近。
程实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透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