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公社就像后世的乡镇,不过要破败很多,不像后世,有的发展好的乡镇堪比一个小城。
清龙泉大队隶属阳河人民公社,阳河公社有两条贯穿东西南北的主街。
虽说和后世没法比,但是和现在大队里的土坯房比起来却明显高档多了,有不少红砖青瓦房。
秦韵刚走到公社的岔路口,还没看到供销社那个比较起来算是公社里最豪华的建筑。
就被一阵喧闹声吸引过去了,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前面乌压压的人群,各个慷慨激昂,还不时喊着口号。
秦韵随着人流走了过去,视线越过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看到一个搭的高高的简陋的台子,台子中间贴着几个红纸黑字:“忆苦思甜批斗大会。”
台子中间跪着几个五花大绑,衣衫褴褛,满身脏污的男女。
他们都弯着腰,低着头,每人胸前还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头板子,上面分别写着地主分子xxx,应该是他们各自的名字。
台子的两边分别站着一个体格壮硕,手里还握着武器,民兵打扮的壮硕汉子。
正中央站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正在慷慨激昂的挥舞着拳头高声喊:“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胜利万岁!”
“打倒地主,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下边围着的也握着拳头跟着高声喊,兴奋而畅快的,夹杂着隐秘的嫉恨,有的喊得嗓子都哑了。
有的边喊边低头找土坷垃往跪着的人身上扔过去。
跪着的人就算被砸到也只是下意识的躲一下,依旧低着头。
跪在右边的女人大概绳子捆的不够紧,加上之前的推搡,纽扣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掉了,衣服就这样散开了,又引来一阵叫骂和肆无忌惮的目光。
“呸,不要脸,这时候还不忘勾引男人。”
“哎吆,这娘们可真白啊,地主崽子就是不一样。”
怒骂声、污言秽语声轮流在秦韵耳边回响。
秦韵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明白的瞬间立马就浑身发热,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秦韵好像用尽全力才能挪动自己的身体,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保持镇定。
迅速转身朝人群的反方向走去,闪躲开一个又一个兴奋又扭曲的笑脸。
马上就要走出人群,秦韵越走越快,这里好像已经被丧尸占领,稍慢一点就马上就要被他们扑上来狠狠咬住。
“秦知青,秦知青,……秦韵。”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有些熟悉的声音穿透这混乱嘈杂,有一种让人镇定的力量。
秦韵抬头看去,是李承宗。
勉强笑道:“队长。”
李承宗看着她面色苍白,眼睛里装满了恐惧,还想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皱眉想说什么:“你……。”
却只说了句:“走吧。”
越来越多的人要往热闹处涌,看她被人流挤的东倒西歪,李承宗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现在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李承宗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秦韵的手却冰凉。
李承宗看了看她若有所思。
率先在前面拨开人群,拉着秦韵往外走。
李承宗边走边想明白了这段时间审视打量的目光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身上停留。
原来仙女失去了仙法,不仅没法回天上去,还可能面临被当成妖怪人人喊打的境地。
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的街道上,李承宗才停下脚步。
秦韵被他拉着,默默的跟在后面。
这一路,吵闹声越来越远,秦韵也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刚刚真的是从骨头里渗出的恐惧,不管听过多少次批斗的惨烈,都没真真实实的见一次来的震撼。
也真正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从枪林弹雨中都走了过来,却走不出这十年浩劫。
李承宗放开秦韵,看着她沉默不语,无意识的眉头紧锁,开口道:“是要去买东西吗?”
秦韵回过神:“啊?…哦,对,我要去供销社买东西。队长,你也来公社了。”
李承宗点点头:“嗯,去公社里办了点事。”
秦韵抬头看着他问道:“队长,你办完了吗?”
李承宗:“嗯,准备回去呢。”
秦韵想了想:“要是不急的话,能不能等我买完东西一块回去?”
李承宗挑挑眉,以往她见了自己一般都是简单打个招呼就过去了,这是今天吓着了,准备行动了?
开口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秦韵快走几步,去了供销社,迅速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付好钱票,把东西放进随身背的挎包里就出来了。
秦韵从供销社出来,看到在远处树荫下等她的李承宗。
今天没有一丝风,树上的蝉声此起彼伏的的争相吵闹着。
就算在树荫下他也热的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洗的泛白,还打着几处补丁,但是他很镇定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不耐。
冷静下来秦韵就知道自己该做决定了,之前虽然一直拿给李承宗的积分拖着,其实从根本上来说,还是自己从心里并不敢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可现实已经由不得她再犹豫纠结,决定了,就准备出击吧。
想到他刚刚是想说什么吧,是刚才人太多,场合不对?后来却又什么也没说,应该是意识到什么了吧,没想到他那么敏锐,也是,当了十多年兵,本身也是个聪明人。
秦韵倒不怕他知道,她身份的事估计也瞒不了太久,她不知道现在大队里有没有关于知青家庭出身的资料,如果有,他回去看看资料立马就能知道。
就算没有,她也瞒不了太久,明年来的知青里就有原主的同学,甚至她妈妈还在原主家做了很多年的保姆,对原主那是熟的不能更熟了,她一来就立马把原主的出身嚷了出来。
打定主意,秦韵坚定的朝他走了过去。
李承宗在原地待着,看着她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一直走到他跟前,才停下来抬头看向他。
周围的人都被批斗会吸引过去了,这里没什么人,要不大庭广众之下,这个距离已经是可以传出各种版本流言的距离。
秦韵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李承宗,你要不要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