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寒冬,在家里擦洗总觉着不够痛快,也容易着凉。
于是,去部队大院里的公共澡堂洗澡,就成了家属们冬日里一项重要的、带着些许仪式感的集体活动。
这天下午,林晚书看着外面灰蒙蒙、干冷干冷的天,对正在陪安安玩的周凛川说:“这天儿阴得厉害,怕是又要下雪。趁还没下,我想带轩轩去澡堂泡个澡,痛快痛快,也省得在家洗感冒了。”
周凛川还没说话,周轩先欢呼起来:“去澡堂!好耶!可以玩水!” 在小孩子眼里,那个充满热水和雾气的大池子,简直就是个乐园。
周凛川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行,我带安安在家。你们去吧,多穿点,路上滑。”
林晚书找出干净的内衣和换洗衣物,用网兜装好,又带上毛巾、肥皂和自家用猪胰子做的、不那么伤皮肤的土制香皂。
她把周轩裹得严严实实,自己也围紧了那条奶黄色的围巾,母子俩拎着东西出了门。
通往澡堂的路上,果然遇到了不少“同道中人”。大多是相熟的军属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手里都提着类似的网兜。
“晚书,带轩轩去洗澡啊?” 小芬和桂香也正好出来,笑着打招呼。
“是啊,这天阴得让人难受,去泡一下松快松快。” 林晚书回应。
“一起一起!我们也正要去呢!”
掀开澡堂厚重的棉布门帘,一股混合着水蒸气、肥皂味和人体气息的、温热潮湿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澡堂里人声鼎沸,说话声、放水声、孩子的哭闹和嬉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女澡堂这边更是“壮观”。
白茫茫的雾气几乎弥漫了整个空间,视线都有些模糊。大大小小的女人们,老的、少的、胖的、瘦的,都赤条条地坦诚相见,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有的坐在小板凳上用力搓着身上的泥垢,有的站在淋浴喷头下冲洗着泡沫,有的则惬意地泡在大池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周轩到底是男孩子,到了女澡堂门口就有些扭捏,被林晚书笑着推进了旁边的男澡堂入口,嘱咐他:“去找你认识的叔叔伯伯,自己小心点,别滑倒,洗干净点!”
安顿好儿子,林晚书和小芬、桂香她们才走进女部。
找到空着的储物柜,麻利地脱掉厚重的棉衣,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但很快就被周围温热的气息驱散。
置身于这赤裸而坦诚的环境中,平日里那些家长里短、闲言碎语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大家一边互相帮着搓背,一边聊着更私密、更随意的话题。
“哎,晚书,你这皮肤可真白净,咋保养的?” 桂香羡慕地看着林晚书。
“哪有什么保养,天生的呗。” 林晚书有些不好意思,拿起毛巾沾湿。
小芬则大大咧咧地展示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看我这,抱孩子抱的!都快赶上我们家那口子了!”
众人一阵哄笑。
雾气氤氲中,林晚书看到刘大姐也在,正给一个相熟的老奶奶搓背,动作仔细又耐心。她也走过去帮忙兑热水。
“晚书来啦?” 刘大姐抬头看到她,笑道,“这天儿泡个澡是真舒服,把寒气都逼出去了!”
泡进温热甚至有些烫人的大池子里,林晚书舒服地叹了口气。热水包裹着身体,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开了,连日来的疲惫和寒气仿佛都被这热水涤荡而去,浑身舒坦。
正泡得惬意,旁边几个不认识的年轻媳妇的对话飘进了耳朵。
“诶,听说了吗?三团那个谁……好像又跟他媳妇闹别扭了……”
“可不是嘛,好像是因为婆家来信要钱……”
“啧啧,这年头,谁家日子好过啊……”
林晚书和小芬、桂香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泡着自己的澡。在这种场合,有些话题听听就好,参与进去反而麻烦。
泡够了,出来冲淋浴。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冲走泡沫和疲惫,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
林晚书用自家带的猪胰子仔细地清洗着身体和长发,那淡淡的、原始的油脂香气,在弥漫的蒸汽中别有一番安心感。
洗完澡,浑身皮肤都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冒着热气。
用干燥的大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带着皂角清香的贴身衣物,再穿上暖和的棉衣,那种从里到外的洁净和舒爽,是任何高级护肤品都无法带来的满足。
林晚书神清气爽地走出女澡堂,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周轩小脸通红、头发湿漉漉地跟着一个相熟的叔叔从男部出来。
“妈妈!我洗好啦!池子里的水可热了!” 周轩兴奋地报告,显然在男澡堂也经历了一场“冒险”。
母子俩汇合,拎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走出澡堂。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冷风一吹,刚洗完澡的热乎乎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但心里却觉得格外畅快和温暖。
“快走快走,回家喝点姜糖水,别闪着汗。” 林晚书拉着儿子,加快脚步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