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台阶上站着。
手里的果子啃到只剩核，牙一咬，咔地碎了。嘴里那股涩味冲上来，眼睛也跟着变了，识海里的阵图一层层亮起，稳得很。刚才眉心烧得像要炸开的事已经压下去了，现在脑子清楚，手脚也听使唤。
傀儡的视野连上了。
画面断断续续，但它还在动。它站在藏经阁的桌边，一只手按着《涅盘心经》，另一只手正往怀里塞东西——不是经书，太小了，像是块玉片或者令牌。它拿到了额外的东西，好得很。
我没急着收线，反而把果核在掌心滚了两圈。
然后一脚踢出去。
它贴着石阶往下滚，速度不快，最后停在灵气乱流交汇的地方。那儿的空气扭曲得厉害，佛光裂变后留下的能量残渣还在乱撞，像一群没头的苍蝇。
果核落地那一瞬，啪一声轻响。
不是炸，是裂。一股粉红色的雾从里面冒出来，飘得很快，几下就混进了那些乱流里。这雾不伤人，但会骗人。它模拟出一道“有人正在强行破阵”的灵压轨迹，假得刚好够真，真得刚好能信。
我知道墨无涯会来。
他那种人，表面捧着佛经装慈悲，其实最怕错过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是这种时候，佛国乱成这样，突然冒出个疑似破阵的信号，他不可能不来查。
果然没等多久。
风向变了。
一道黑影从废墟那边掠过来，速度快，落地无声。墨无涯站定在我斜前方十步远的位置，手里判官笔轻轻一划，空气中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痕。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地，又抬头看向那片粉雾弥漫的区域。
他嘴角还是翘着，那副笑脸面具戴得严严实实，弧度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但我看见他手指动了一下。
是那种想抓又忍住的动作，说明他已经信了七分。
我正想着，旁边忽然多了个人。
柳蝉衣从毒雾里走出来，脚步很轻，手里三根银针已经甩出去，钉在地面形成三角阵型。她没看我，只盯着那条通往暗流的小路。
“你疯了？”她说，“拿假情报引他进来？他知道你在玩花招，回头调执法堂大军压境，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没说话，又摸出一颗果子，剥了皮咬一口。甜的，带点酸，挺好。
“三师姐，”我说，“险中求胜才有趣。”
她瞪我一眼，转身就要走。
“别死得太难看。”她丢下这句话，身影一闪就没入雾里。
我笑了笑，继续盯着墨无涯。
他已经带着人往暗流区走了。两个执法堂弟子走在前头探路，他本人落在后面，手里判官笔始终没收。每走一步，他都会用笔尖在地上划一下，像是在测试什么。
很好。
越小心的人，越容易被细节骗住。
我五指张开，识海里的九重阵同步响应。第三层“虚影传信术”启动，指令顺着地脉传过去，连接上傀儡残躯的最后一丝灵性。
它动了。
那具早就该报废的机关人从废墟角落爬出来，动作僵硬，关节发出咯吱声。它怀里抱着一个布包，明显是那份我伪造的密报。它朝着墨无涯的方向爬，一边爬一边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
墨无涯立刻停下。
他抬手示意手下戒备，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判官笔指向傀儡：“谁派你来的？”
傀儡没回答，只是把布包往前推了推。
风正好吹过来。
粉红色的蛊雾被卷起一小股，擦着墨无涯的脸扫过去。他的笑脸面具边缘沾上了一点，瞬间发出“滋滋”声，金属面皮卷曲起来，露出底下苍白的一角皮肤。
他猛地后退一步，抬手摸脸。
面具没掉，但那一角已经变形了。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他呼吸变了节奏。
我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嘴角慢慢扬起来。
低声说：“笑脸面具……该换了。”
话音落，果核壳深处最后一道指令触发。
灵气暗流底层开始涌动，无数细如发丝的透明根须从地下钻出来，悄无声息地朝墨无涯脚下缠去。这些是噬魂蛊的幼体，靠吸食神识为生，平时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在灵压密集区才会显形。
它们已经锁定了目标。
只要他再往前半步，就会踩进去。
墨无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目光直直看向我这边。
我没有躲。
反而又咬了一口果子，慢悠悠嚼着，冲他笑了笑。
他站在原地没动，判官笔缓缓抬起，指向我的方向。
风更大了。
毒雾翻滚，傀儡还在往前爬，离他越来越近。
我五指收紧，识海阵图转速加快，准备下一波指令。
墨无涯抬起脚，往前踏了一步。
足底落下时，地面微微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