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还停在怀里，果核的壳有点软，像是熟透了。
指尖一用力，咔的一声裂开，汁水沾到掌心，有点黏。我没擦，反手把果核塞进断剑的裂缝里。那剑嗡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嗝，随即地面轻颤，石缝中浮出一个黑匣子，表面刻着九道环纹。
有人低声叫起来：“那是……密卷匣？”
我没理，只盯着匣子慢慢打开。一道光从里面升起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等光散了，一卷竹简飘在空中，字迹像血写的一样，还在动。
“非选于天，乃生而代天。”
六个字落下来，全场没人说话。连风都停了。远处刚聚起来的雷云也不动了，悬在半空，像是被什么卡住。
我听见自己笑了下。
原来不是天选我，是我本来就是天。
脚边的地缝突然抖了抖，一股冷气往上冒。我知道是谁来了——执法堂最后那点残魂，铁面判官的执念，一直躲在地下，等着翻盘的机会。
他以为现在是个好时候。
毕竟我刚展卷，气场正盛，最容易被当成天道傀儡，惹人怀疑。
但他不知道，我早就在脚下埋了七重毒粉阵。不是普通毒，是专克魂体的蚀骨灰，混了噬灵蛊的蜕皮和蚯皇放的屁结晶。
他一冒头，我就踩了下去。
左脚落地，右脚轻轻一碾。
地底“轰”地腾起一阵黄雾，像烧干的锅底突然冒烟。那雾贴着地面爬，瞬间围成圈，把刚钻出来的黑影裹住。
黑影惨叫一声，想逃，可已经晚了。
他一开口就咳，咳出的不是血，是灰渣，一块块往下掉。脸还没完全成形，就开始裂，像是风吹干的泥巴。
我慢悠悠走过去，肩上的噬灵蚓皇懒洋洋扭了下身子，彩虹晶核亮了亮，照得那残魂更虚了。
“师兄，”我蹲下来，手指伸到他眼前，“你听过‘天命归我’吗？”
他喉咙里咯咯响，还想说话。
我指尖一弹，一只金蛊飞出去，钻进他额头。那蛊进去后没乱啃，只是盘着，像在听什么。
几秒后，残魂不动了。
他最后的表情，不是恨，是愣。
好像突然想起来——当年在执法堂初见时，我递给他一杯茶，笑着说：“师兄辛苦了。”
其实那杯茶里，早就下了引子。
他的执念从那一刻就被种了，等到现在才发芽。
可芽刚冒头，根就被烧了。
他化成灰，随风散了。
我没起身，就跪在那儿，看着灰飘远。
身后传来脚步声，踉踉跄跄的，带着酒气。
青玉峰主来了。
他还是那身破袍子，脸上红得不像话，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别的。走到我背后，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天道残魂的封印，正在微微跳动。
“小十七……”他声音发抖，“这东西……吸的是我的命，不是你的……我一直瞒着你，是怕你扛不住……”
我没回头。
只是抬手，掌心一热，噬灵虫群涌出来，黑压压一片，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缠上他双臂。
不是攻击，也不是控制。
是扶。
“师尊，”我说，“你该退了。”
他身子晃了晃，没挣扎。
过了几秒，他笑了，笑得像个喝多了的老头：“行啊……行啊……你小子终于不装哭了。”
我站起身，转身看他。
他站在那儿，眼神清了一点，又浑了一点，像是随时会消失。
我没再说话，只冲他点了点头。
他摆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身影淡了些，接着又退一步，再淡。
最后他转身走进人群，没人拦他，也没人看他。等他彻底不见，我才收回虫群。
场子里静了很久。
有人开始喘粗气，有人低头擦汗。刚才那一幕太吓人了——先是密卷自启，再是残魂爆灰，最后师尊退场，像一场梦。
老巡查使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你……真是天命？”
我没回答。
只是抬起右手，在掌心画了个圈。九品阵师才能画的逆命轮盘，自动成型，中间那点，正是我瞳孔的颜色。
我咬破指尖，对着天空写下三个字：
我 为 主。
字一成，天地震了一下。远处的雷云猛地收缩，又散开，像在鞠躬。
没人再问。
老巡查使第一个跪下，额头贴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眨眼间，废墟上跪了一片。
新律护法旗在风里哗啦响，旗杆是用断剑碎片焊的，歪歪扭扭，但立得很稳。
噬灵蚓皇趴我肩上，打了个嗝，放出一圈光，像是在帮忙守场子。
我站着没动，也没让他们起来。
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地上的果核壳上。
壳已经干了，裂成两半，里面空了。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来，放进怀里。
这时，远处又有脚步声。
一群人走来，穿着不同宗门的衣服，手里捧着卷宗、册子、铁令。领头的是个道士，脸色有点白，走路有点抖。
他走到我面前，抱拳：“我们……来交旧案卷。”
我点头：“放下吧。”
他没动，吞了口唾沫：“那……以后谁说了算？”
我看着他，没笑，也没凶。
只说了一句：“从今往后，我说了算。”
他咽了下口水，终于把卷宗放在地上，退后两步。
其他人也跟着放，一堆堆文书摞在废墟中央，像一座小山。
我转身，走向旗杆。
风大了些，吹得旗子猎猎作响。
我伸手扶了扶旗杆，抬头看天。
云裂开一条缝，阳光照下来，打在我脸上。
有点烫。
我眯了下眼，抬手挡了挡。
就在这时，断剑突然震动。
烛九阴在里头躁动起来，蛇首顶着剑身咚咚响，像是要钻出来。
我头也不回，反手抓了把毒粉，塞进剑缝。
“闭嘴。”
它当场呛住，蛇头缩了回去。
我没再理它，继续看着天。
阳光越来越强。
照得我掌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