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树干喘了口气,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人拿钝刀在里面慢慢磨。那道白衣人吹笛的身影还在眼前晃,但我没空去想他。
现在得先把眼前这群人收拾干净。
执法堂的弟子们还散在四周,有的跪着,有的靠着断墙喘气,锁链拖了一地。他们没动,可我知道他们在等——等我露出破绽,等我倒下,等他们的判官大人一声令下。
可惜,他们的判官已经被我炸飞了半边身子,现在正躺在祭天台底下啃泥。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脑子瞬间清醒了一截。体内的佛性还在冲撞经脉,像一头发疯的牛,但我顾不上疼。噬灵蚓皇在我胃里打了个滚,一股暖流顺着脊椎往上爬,勉强压住了那股乱窜的热劲。
行了,够用。
我松开树干,往前走了三步。灰袍上的破洞被风吹得一掀一掀,脚底踩碎了几块瓦片,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你们还打算跪到什么时候?”我开口,声音不响,却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没人回答。
我笑了笑,抬起右手,掌心朝上。金黑相间的蛊纹从皮肤下浮现,像活的一样扭动起来。这是九重控魂蛊的引子,比之前那一招狠多了。中了这蛊的人,不只是听话,连心跳都能由我来数。
第一个反应的是甲字队的那个高个子。他脖子一歪,喉结上下滑动,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紧接着,他猛地抽出腰间铁链,反手就往旁边那人身上缠。
“是你偷了长老令牌!”他吼得脸都青了,“你还烧了账册嫁祸我!”
被缠住那人挣扎了一下,突然也红了眼,拔出短刀就往另一个方向扑。“你收了火云宗三百颗灵石!你还敢说不是内鬼!”
一个接一个,全都动了。
他们本来还有点防备,可一旦被种过次级蛊,识海就跟漏了底的水缸一样,随便一搅就浑。现在谁也不信谁,只认得我站在中间,是唯一能让他们停下痛苦的人。
丙队那个一向沉默的瘦子直接跪在地上磕头,额头撞出一片血。“我伏罪!我放过三个通缉犯!求您让我闭嘴!”
他说完真就自己拿镣铐锁住了嘴,铁环穿过双唇,血顺着下巴往下滴。
场面乱得像菜市场。
我站在原地没动,眼尾那颗红痣微微发烫。这才是我要的效果——不是杀光他们,是让他们自己把自己毁了。只要我还站着,他们就得互相咬,咬到筋疲力尽,咬到只剩下一个念头:听我的。
就在这时候,背上的断剑突然震了一下。
烛九阴在叫。
蛇首从剑柄里探出来一半,嘴巴张得老大,倒着说话:“着熬苦很界修玄!宿主泪腺……”
它还想说下去,我没给机会。
反手一扬,淡绿色毒粉精准射进剑缝。那蛇头当场呛住,尾巴抽了两下,缩回去了。
“聒噪。”我说。
这玩意儿老毛病又犯了,总想提醒我什么。可我现在不需要预警,我需要的是安静。它靠眼泪预知未来,可我从出生就没哭过一次,它那套早就失效了,还嚷个屁。
我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一直没动的家伙面前。
他是执法堂最后的执事,代号戊七,骨头最硬的一个。刚才别人都疯了,他还坐着,双手抱胸,眼神死死盯着我。
现在他也跪了,可腰杆还是直的。
我蹲下来,手指搭在他后颈上。皮肤冰凉,血脉跳得很快。
“你还想撑?”我问。
他没说话。
我指尖渗出一丝金芒,轻轻推进去。蛊王印记顺着经络往他脑子里钻,慢得像蚂蚁爬。这家伙识海有层屏障,应该是练过守心诀。
但我有的是办法。
我另一只手摸出一颗果核,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放进嘴里嚼起来。酸得牙根发麻,竖瞳也跟着浮现。
视野一下子清晰了。
我能看见他识海里的那道墙,也能看见墙后藏着的记忆碎片——墨无涯站在暗室里,手里拿着一枚灭魂钉,笑着说:“最慈悲的杀戮,是让你笑着走。”
好家伙,这画面还挺应景。
我加大蛊力,金芒猛地一涨。那堵墙“咔”地裂开一道缝,紧接着轰然倒塌。
戊七整个人一僵,瞳孔散开,额头慢慢贴到地上。
“主人……”他声音发抖,“指令待命。”
我站起来,拍了拍手。
全场静了。
所有执法堂弟子全都跪着,有的绑着同伴,有的锁着自己,有的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但他们都在等我下令,哪怕让我让他们自杀,估计也不会抬头问一句为什么。
成了。
我环视一圈,嘴角翘了翘。
“这招,叫‘万众归一’。”我说,“记住了,以后你们的命,是我的。”
没人回应,但他们肩膀都抖了一下。
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不是怕我,是怕自己。怕下一秒就会被同伴砍了脑袋,怕自己会突然扑上去咬谁一口。这种恐惧比死还难受,但也最管用。
我转身要走,脚步刚抬,胸口那道红线又是一阵抽搐。
暖流退了,佛性又开始往上顶。我扶了扶断剑,没停。
走了五步,身后传来窸窣声。
我回头。
戊七还跪着,但抬起了头。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主人……您真的……不会流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