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判官的手腕,低头看他额角还在流血。他想抬手擦,被我脚尖一压,整个人趴在地上动不了。
周围全是倒下的执法堂弟子,有的捂着肚子呻吟,有的抱着断腿打滚。结界炸了以后,没人再能站得起来。赵日天还在地上抽鼻子,手里攥着几张烧黑的清洁符,嘴里嘟囔着“脏死了”。
我没理他。
袖子里的蓝尾蛊群已经准备好了。我蹲下身,先找了个离得最近的弟子。他脸上有道划痕,正喘着粗气。我把手指搭在他后颈上,轻轻一按。
他猛地抖了一下,眼睛突然睁大,转头就指着旁边那人吼:“是你偷了长老令牌!你还烧了账册嫁祸我!”
声音特别大,像是憋了很久。
被指的那个愣住,刚要反驳,我也把手按到了他脖子上。他身体一僵,下一秒自己拔出刀,冲着另一个人大叫:“你收了火云宗三百颗聚灵丹还敢装清白?”
一个接一个,全乱了。
有人哭着说自己放走了通缉犯,有人喊冤说被迫顶罪,还有人直接扑上去咬人。废墟里全是叫骂声、哭喊声、兵器砸地的声音。
我慢慢站起来,往人群中间走。每经过一个人,就顺手摸一下他们的后颈。动作不重,像在检查伤势。其实是在种蛊。
控魂蛊这东西,不能一次下太多,容易死人。但我有经验,从小到大给人下蛊三百多次,没出过事——至少没留下活口。
正走着,断剑突然震了一下。
烛九阴从剑鞘里探出头,蛇嘴张开,倒着说话:“着熬苦很界修玄!宿主泪腺……”
我头也不回,反手一扬,一把灰绿色的粉末直接塞进剑缝里。那蛇脑袋啪地缩回去,声音戛然而止。
“聒噪。”
我自己都笑了。这玩意儿老爱说话,每次都说些听不懂的废话。什么宿主泪腺,我又不是没眼泪,只是懒得流。
走到第三个关键位置,我停住了。
这个弟子跪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句话不说。其他人都在互相揭发,只有他低着头,牙关紧咬,明显在抵抗。
我蹲下来,和他平视。“你不说是吧?那我来替你说。”
手掌贴上他后颈,力道比前面几个轻。蛊王之力顺着经脉钻进去,不是强攻,是翻记忆。
画面出来了。
一间暗室,墨无涯坐在主位,手里捧着一本佛经,边念边用判官笔蘸血写字。对面站着执法堂长老,接过一枚黑色钉子。
墨无涯笑着说:“最慈悲的杀戮,是让你笑着走。”
那长老点头退下。
接着是另一幕:这名弟子躲在柱子后面,看见长老把钉子插进一个昏迷弟子的心口。那人当场笑起来,嘴角咧到耳根,然后七窍流血,死的时候还在笑。
我松开手。
这弟子浑身一软,差点栽倒。我没扶他。
站起身,我看了一圈。现在满地都是跪着的人,有的指着别人喊贪污,有的抱着头哭,还有的已经开始互相撕打。
我说:“你们听见了吗?这不叫背叛,这叫‘众口铄金’。”
没人回应。他们都在忙着指控。
我转身往高处走,脚下踩到一块碎石,滑了一下。伸手扶了下断剑,剑身嗡了一声,像是提醒我什么。
我停下。
刚才那个画面里,墨无涯给的钉子是黑色的,但形状有点眼熟。像是……被腐蚀过的灭魂钉。
我记得那东西原本是银灰色,专破护体真气。可执法堂用的这批,表面发黑,边缘有裂纹,像是泡过毒水。
谁能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改一批钉子?还得让长老亲自去拿?
除非他每天都能见到这些长老,还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我眯起眼。
墨无涯平时总在执法堂审案,手里拿着判官笔,一边写一边念经。谁会觉得一个天天诵佛的人会干这种事?
可偏偏就是他。
我摸了摸袖子里的果核,咔哧咬了一口。味道有点酸,但我不在乎。竖瞳慢慢浮现,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这时候,角落里有个弟子突然爬起来,冲我喊:“楚昭然!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洗清罪名!你也是通缉犯!”
我看着他。
他脖子上有青筋跳动,说话时肩膀抖得厉害。典型的说谎反应。
我没动,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口朝下,洒出几粒红色粉末,在空中散成雾。
他吸进去一口,立刻呛咳起来,脸涨得通红。
“我说的……是真的……”他还想硬撑。
我走近两步,盯着他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三天前夜里,是谁批准放行‘隐谜丹’替换令的?文书编号多少?签字印章在哪一栏?”
他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
我知道他在撒谎。真正知道内情的人不会这么激动,只会沉默。就像刚才那个抱头的家伙。
我绕过他,继续往高处走。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应该是又有人倒下了。可能是毒发,也可能是精神崩溃。
我不关心。
走到一堆倒塌的石柱顶端,我停下来。这里能看到整个执法堂区域。残垣断壁,烟尘未散,雷云还在头顶盘旋,但已经不再落雷。
远处祭天台的方向,隐约有动静。
好像有人在搬东西。
我眯眼看了会儿,没看清。正想唤蛊群飞过去查探,断剑又震了一下。
烛九阴又想开口。
我抬手就要撒毒粉,它却猛地缩回去,整把剑安静了。
有点怪。
但这地方不能久留。这些人迟早会被人发现,一旦有人来救,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我得赶在别人来之前,把话说出去。
想了想,我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用指尖沾血画了个符。这不是攻击符,是传音符。能把声音送到十里之内所有带蛊的人耳朵里。
我对着符纸说:“执法堂三年内私吞丹药三千炉,勾结万毒窟贩卖禁药,主使者——墨无涯。”
说完,手指一搓,符纸自燃。
火光一闪,消失在风里。
我知道很快就会有人听见这话。也许明天,也许今晚。只要有一个传一个,最后总会传到掌门耳朵里。
到时候,看他保谁。
我正要走,忽然感觉掌心一热。
低头看,伤口还没愈合,血又渗出来了。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我盯着那滴血。
它没有马上被泥土吸走,反而停在地面,微微颤动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