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那颗红痣还在烧。
我抬手摸了下，指尖一烫，像是被火燎过。这感觉不对劲，不是疼，也不是痒，是有人在远处拿针扎我的命门，一下一下地试。
我知道是谁。
执法堂的追踪阵动了。
他们找到我了。
但我不能跑。一跑，就是乱了阵脚。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柳蝉衣还在屋里关着花倾城，我要是突然消失，铁面判官就能顺着线索杀进去。
得先断掉他们的耳目。
我蹲下身，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地上。血没散开，反被地面吸了进去，像有东西在下面等着。我抓起袖子里最后一点灰粉——碎魂蛊的残渣，混着血在湿泥上画了个倒三角，角尖朝天。
符成。
我弹指一点，火苗“噌”地窜起来，黑烟笔直往上，钻进雨云里。
三秒。
五秒。
远处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接着是一连串炸裂声，像是谁家镜子全被人砸了。
成了。
执法堂祭坛上的三十六面追踪镜，全废了。我还留了点料，让碎魂蛊顺着灵力回流，钻进了他们的主阵眼。现在他们不光找不到我，只要再启动追踪法阵，就得被自己的阵反噬。
我撑着膝盖站起来，腿有点软，识海还在嗡嗡响。刚才那一手耗了不少神，但没得选。
刚要走，腰间的断剑突然抖了一下。
烛九阴醒了。
它蛇头昂起，嘴巴张开，声音从剑柄里挤出来，还是那副倒着说话的老毛病：“着熬苦很界修玄！宿主泪腺……”
话没说完，我就把它抽出来，抖腕洒了一把绿粉，直接糊它嘴上。
“闭嘴。”我说。
毒粉遇湿气就化，黏糊糊一层盖住蛇口，还顺带遮了灵气波动。这玩意儿是我特制的，专治话多的器灵。
烛九阴扭了几下，不动了，蛇眼瞪着我，冒着火。
我也懒得理它，插回腰间，转身往西边走。
炼丹房那边有七面破镜子，我早几天就埋好了。本来是防墨无涯的，结果他没来，倒是给铁面判官准备上了。
雨越下越大。
我一脚踹开炼丹房的门，木板“哐当”落地。墙角那堆铜镜还在，沾着泥，边缘都锈了。我走过去，手指一划，碎魂蛊的丝线顺着雨水爬进镜背刻纹，七面镜子同时震了一下，表面浮起一层水膜。
阵眼活了。
我退到屋檐下，靠墙站着，嘴里叼了根干草。
等了不到两分钟，脚步声来了。
不是一个人。
十二个，步伐一致，踩水的声音都一样。执法堂的精锐，穿的是破蛊甲，刀出鞘，钉在手上，一看就是冲我来的。
铁面判官亲自带队。
他们冲进院子，领头那人目光扫一圈，没发现我，喝了一声：“搜！”
话音刚落，脚下青石泛起水光，四周空气开始扭曲。
镜面迷宫，启动。
第一秒，没人反应过来。
第二秒，有人看见对面站着自己。
第三秒，两边同时出刀。
“你叛了！”
“放屁！是你偷了令符！”
骂声炸开，十二个人瞬间分成六对，互相砍。有人被打趴下又爬起来，眼睛发红，嘴里喊着“杀了你”，可对手分明是自己人。
但他们看不见真相。
在这阵里，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背叛者。镜像会放大心里最怕的事——你怀疑谁，谁就是敌人。
一个弟子被同门刺中肩膀，翻身滚地，抬头看见另一人举刀扑来，竟是他自己。他愣了半秒，刀已经劈下来。
他死了。
剩下十一个继续打，有的用钉子扎自己人穴位，有的拿镇魂钉往对方脑门敲。破蛊甲防得住蛊毒，防不了自己人下手。
铁面判官站在中间，没动。
他知道不对劲，可看不出门道。他抬手想结印破阵，手指刚动，眼前一花，三个“自己”从不同方向冲过来，全都举着判官笔。
他怒吼一声，笔尖点出，血光炸开。
可那三人还是逼近。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外敌，是心魔。
但他撑不住。
一个照面，被自己的幻影刺中大腿。他跪下去，还想爬，另一个“他”一刀砍在背上。
他趴在地上喘气，盔甲裂了，血顺着缝隙流。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六个倒地抽搐，三个抱着头嘶吼，还有一个跪着磕头，嘴里念“我错了”。
筋疲力尽。
我走出屋檐，踩在湿石板上，脚步很轻。
走到铁面判官面前，低头看他。
他抬头，面具裂了条缝，露出半只眼，满是血丝。
我从怀里摸出个果核，咔嚓咬了一口。
竖瞳一闪。
“师兄，”我说，“你听过‘镜花水月’吗？”
他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我伸手，指尖轻轻点在他后颈。
一缕黑丝钻进去，无声无息。
噬灵蛊，种下。
他身体一僵，眼珠翻白，慢慢倒下。
我站直，环视一圈。
满地狼藉，全是伤员，没一个能站起来。有的还在哼，有的已经昏了。
我转身往门口走。
刚抬脚，后腰的断剑又抖了一下。
烛九阴在动。
我把它拔出来，毒粉已经化了大半，蛇口露了出来。
它张嘴，又要说话。
我盯着它。
它顿了顿，忽然改口，声音还是倒的，但内容变了：“你…不该…留…活…口…”
我没答。
把剑插回去，拍拍灰，迈步出门。
雨还在下。
我走了十步，身后突然传来“咔”的一声。
像是镜子裂了。
我停下，没回头。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这次更近。
紧接着，一道影子从炼丹房角落窜出，贴着墙根，飞快往东边去了。
速度快得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