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执法堂高台上的黑影，嘴里的果核碎渣卡在牙缝里，硌得牙根发酸。风把灰袍吹得贴在身上，破洞的地方凉飕飕的。那边钟声还在响，一声接一声，像是催命。
但我没动。
我知道他们要出来。
果然，不到半盏茶功夫，一队执法弟子从侧门冲出来，手里举着通缉令，火把照得人脸发绿。领头那人我认得，是铁面判官座下三号走狗，平日最爱拿鞭子抽新人。
他们跑得挺急，脚底带起一阵尘土。可刚踏进我站的这片废墟地界，最前面那人的通缉令突然“啪”地炸了。
不是冒烟，不是起火，是直接炸成一团红雾，像血浆泼在空中，然后“呼”地散开。
那队人全愣住了，接着一个接一个捂住脸，跪在地上干呕。有人开始撕自己衣服，有人拿头撞墙，嘴里喊着“别杀我”“那药不是我下的”——全是些陈年旧账。
我慢慢从断墙后走出来，脚踩在一块碎瓦上，发出“咔”的一声。
地上趴着的那个走狗抬头看我，眼白翻上去，只剩瞳孔缩成针尖：“你……你早就……”
我没说话，蹲下来，手指伸进他衣领，摸到后颈那块温热的皮肉，指尖一挑，一条细如发丝的蛊线就钻了进去。他抖了一下，不动了。
我站起来，顺手从他腰间抽走令牌，又往前走了两步。
第二批人来了。
还是举着通缉令，但这回跑得谨慎多了，在外围停住，互相使眼色。其中一个抬手，想把令符收起来。
晚了。
只要碰过那东西，血契反噬就启动了。令符在掌心自燃，毒雾照样喷出来。他们想逃，可已经围成一圈，谁也跑不掉。
一个弟子扑通跪下，抱着头大叫：“那天晚上是我放的火！可他说会救活孩子的！”
另一个直接拔剑割手腕：“我不能说！说了会被挖舌头！”
我站在圈外，看着他们一个个崩溃。这锁魂直毒，专治嘴硬的。它不杀人，它让你自己把做过的事全招了，还信以为真。
我摸了摸耳朵，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节奏稳。
来了。
墨无涯从雾里走出来，黑袍没沾一点尘，手里捧着佛经，判官笔夹在指间轻轻转。他嘴角翘着，还是那副笑模样。
“你以为赢定了？”
我咧嘴一笑，果核渣吐出去，正打在他鞋面上。
他眉头都没动。
我往前走一步，腿有点软，但没停。走到他面前三步远，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
他冷笑，抬手准备用血气震开我。
可我是故意摔的。
手掌拍在地上，五指张开，早埋好的蛊丝“嗡”地一震，第二重噬魂阵节点激活。地面微微颤了一下，他脚底的砖裂出几道细纹。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我右手猛地探出，扣住他后颈。
皮肤滚烫，血脉跳得厉害。我拇指一压，指尖一弹，一枚幽蓝的蛊卵顺着脊椎缝隙钻了进去。
他浑身一僵，判官笔差点脱手。
我收回手，喘了口气，喉咙里有点腥。
“师兄，”我说，“你听过‘九重连环劫’吗？”
他猛地转身，笔尖带风，直取我咽喉。
我往后退，脚跟绊到一块石头，差点又摔。但他也没追，站在原地，手扶着佛经，胸口起伏了一下。
他没说话，可我知道他听懂了。
九重连环劫，不是一种阵，也不是一种蛊。它是局中局，环套环，前一劫的失败，就是后一劫的开始。他之前用灭魂钉废我十指母体，现在，我用他的血契令反噬全堂，再在他身上种下控魂蛊——这都是第一劫。
后面还有八重。
他盯着我，眼神第一次没了笑意。
我转身就走，没回头。
身后，第三批追兵冲进毒雾区，令符接连炸裂。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想往外跑，被同伴拦腰抱住，两人一起倒地抽搐。
执法堂内部警哨拉得更急，声音变了调。
我拐进一条窄巷，靠着墙滑坐下去，手插进怀里，摸出最后一颗果核。
还没放进嘴里，就听见头顶瓦片一响。
我抬头。
墨无涯站在屋檐上，黑袍猎猎，判官笔已经蘸了血，正在佛经上写什么。
我慢慢把果核塞进嘴里，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