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天刚亮。
柴房的门还关着，铁链搭在腿上，和昨晚一模一样。我动了动手腕，锁没断，但能滑出半寸——松骨散还在起作用。
外面没人守。
我坐起来，把果核从嘴里拿出来，上面有道细缝，是昨夜咬出来的。我用指甲抠了抠，里面那层粉末没漏，稳稳当当藏着。
癫狂粉2.0。
柳蝉衣的手笔。她说加了清心玉的碎屑和噬灵蚓皇的黏液，喝下去不会立刻发作，会先烧脑子，再乱心神，最后让人把心里最怕的事当成最想要的。
“就像你小时候偷吃供果，结果跪着说那是给祖师爷献祭。”她当时冷笑，“他越装正经，越容易疯。”
我收好果核，活动了下肩膀。
该干活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个弟子抬着药筐走过去，嘴里聊着：“大长老今早要审那个杂役，说他画清心玉是亵渎圣物。”
“可不嘛，还说什么玉在发光……这人八成中邪了。”
我咧嘴一笑，抓起地上的铁链晃了晃，大声喊：“有人吗？我要上茅房！”
门开了。
一个弟子探头进来，皱眉：“别耍花样。”
“我不敢。”我缩着脖子，“就是膀胱快炸了。”
他骂了一句，把我拽出来，铁链一头拴在腰上，牵着我往侧院走。
路过膳堂时，我故意踉跄了一下，手扶住墙。筐里的药材撒了一地。
“干什么！”弟子吼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去捡，顺手把果核塞进旁边送茶弟子的袖口褶子里。那人身形一僵，低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拍了拍衣服就走了。
我被拖到茅房门口，蹲在墙角等。
不到一炷香，里面传来动静。
大长老的声音：“茶呢？”
“回长老，刚送来。”
“放这儿。今日议事前我要看《九转还魂丹方》，别让人打扰。”
脚步声远了。
我靠着墙，慢慢啃起新捡的野果。果肉酸，汁水流到下巴。我没擦，任它滴在灰袍上。
竖瞳闪了一下。
茶，应该已经倒进杯子里了。
我数着时间，一口一口嚼着果核。
三口。
他得喝三口才会开始不对劲。
第一口润喉，第二口提神，第三口入腹——药引子就在这时候炸开。
我闭上眼，靠在墙上打盹。
半个时辰后，外面突然乱了。
“大长老！您怎么了！”
“快叫人！大长老抱住药鼎了！”
我猛地睁眼。
来了。
我扯了扯铁链，装作惊慌，跟着人群往主殿跑。路上看到几个弟子脸色发白，有个女执事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怎么回事？”我问。
那人哆嗦着说：“大长老……对着炼丹炉喊娘子……还要掀盖成亲……”
我低头憋笑，果核在嘴里滚了滚。
药效比预想的还猛。
赶到主殿外，一群人围在门口不敢进。大长老站在丹房中央，双手搂着药鼎，脸贴在铜壁上，嘴里喃喃：“你穿得太素……我给你披红纱……咱们拜天地好不好……”
他另一只手猛地撕下自己衣角，往鼎身上缠。
“你别躲……我知道你想我……”
话音未落，他忽然转身，从案上抓起一卷竹简，狠狠撕开。
纸片飞得满屋都是。
那是《九转还魂丹方》。药王谷三大秘典之一，他平日碰一下都要净手焚香。
现在却被他像废纸一样扯碎。
“拦住他！”有执事喊。
两个弟子冲进去，刚靠近就被他一掌震退。他眼神浑浊，呼吸粗重，额角青筋直跳，显然已经分不清现实幻觉。
我趁机往前挤，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假装摔倒。
整个人扑向地面，顺势滚到他背后。
右手一抬，指尖贴上他后颈。
蛊丝无声钻入皮肤。
追踪蛊，种下。
我立刻弹出果核，砸在他手背上。
“啊！”他吃痛缩手，药鼎“咣当”落地。
但他没停。
他盯着满地碎片，忽然大笑：“你们都骗我！清心玉根本不是镇心魔的！它是吸人的！它吸了我的命！我的寿元！我的道基！”
所有人愣住。
这话不该由他说出来。
这是秘密。
只有历代掌管清心玉的人才知道的秘密——那块玉不是压制心魔，而是吞噬主人的精气来维持灵性。
他怎么会知道？
我趴在地上，嘴角微扬。
癫狂粉2.0的真正作用，不是让人发情，是让人说出藏得最深的恐惧。
柳蝉衣改了配方。
她把噬灵蚓皇的黏液和清心玉磨粉混在一起，做成能穿透意志的毒引。一旦服下，就会激活人心底最深的怀疑，把它当成真相喊出来。
大长老现在不是疯。
他是清醒地疯。
我慢慢爬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他忽然抬头，目光扫过人群。
最后落在我脸上。
我赶紧低头，缩肩膀，一副吓傻的样子。
他怔了一下，忽然指着我：“是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说玉在发光……那是它在吸我的魂！”
众人哗然。
我没答话，只是往后蹭了蹭。
他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忽然又笑了。
“好茶……这茶真好喝……再来一杯……”
他摇摇晃晃走向案几，伸手去拿茶壶。
壶空了。
他瞪着空壶，猛地摔在地上。
“谁把茶喝了？！谁偷了我的茶！”
没人敢应。
他转头看向门口：“给我查！今天谁碰过这茶，全都抓起来！”
执事连忙应声。
我知道该走了。
我低着头往外挪，铁链哗啦响。
刚走到廊下，迎面撞上送茶的那个弟子。他脸色发青，袖口还沾着点白色粉末。
他看见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没理他，绕过去继续走。
回到柴房，我把铁链重新扣上，坐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
字迹娟秀。
“药已入喉，蛊已种身，下一步，听风。”
是柳蝉衣留的。
我把纸条嚼碎吞了。
眼尾那颗红痣有点烫。
我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竖瞳一闪即逝。
外面传来钟声。
咚——
咚——
召集令。
执事在远处喊：“大长老有令，全体弟子即刻赴议事厅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