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熄得比我想的还快。
前一秒还在满地打滚的魔修,下一秒就齐刷刷站直了身子,像是被人按了重启键。我嘴里那口喘到一半的气直接卡在喉咙里,呛得想咳嗽,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是不敢咳,是怕一出声,就暴露自己已经快散架了。
刚才那一波反扑,我连底裤都快押进去了。蛊王之力抽得经脉发颤,噬灵蚓皇缩在我腰上跟条干蚯蚓似的,连草环都不冒光了。我以为他们也差不多了,结果人家那边头儿只是轻轻抬了下手,一群人立马精神抖擞,跟刚吃完十全大补丸一样。
高台上那个穿黑袍的家伙,正是墨无涯。
他手里那支判官笔没沾墨,却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痕,像谁割破手指后随手一抹。那道线飘在半空,不落地,也不消散,反而慢慢渗进风里,像是毒液滴进水缸,无声无息地扩散开去。
我眼皮一跳。
糟了。
这不是普通的重整旗鼓,这是压组变招——把败兵当棋子,重新布阵,专挑你松劲儿的瞬间往死里压。
脚下的地开始震,不是乱震,是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往上顶,像有人在山底下敲鼓。咚、咚、咚,三下为一组,打得我牙根发酸。更恶心的是,这震动还带着灵流频率,直冲我埋在地下的蛊线节点。
“啪!”
右前方一根主引蛊丝当场崩断,震感顺着残线倒灌回来,我胸口猛地一闷,差点跪下去。
好家伙,这是冲着我的阵眼来的!
我强撑着挪到一块焦石后面,背靠着石头喘了两口气,手摸向断剑。剑身还热着,刚才那场火烤得它像个烧火棍。我把它插进土里,掌心贴上去,借地脉探灵流走向。
这一探,心里咯噔一下。
地下七股灵力正以固定方位移动,像七个人围桌吃饭,中间空出个位置留给主座。而那个主座的位置,正好是墨无涯站着的地方。
他不是在指挥——他是把自己当成了阵心!
这哪是普通合阵,分明是传说里的“七煞归元劫阵”。这玩意儿一旦成型,能把整座山的灵脉拧成麻花,震得地动山摇不说,还能顺着阵法反噬施术者的精神。一般人根本扛不住,可看他那副悠哉样,估计早有准备。
我盯着他那张永远翘着嘴角的脸,心里骂了一句:你是不是拿自己当祭品用上了?
但他不在乎。
他在赌,赌我现在已经油尽灯枯,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能把我连人带阵一起烧成灰。
念头刚落,地面猛然一颤。
“轰!”
三根赤焰巨柱从斜坡破土而出,粗得能塞进一头牛,火舌卷着符文直冲天际。我布在空中的凝镜术残影被烧得噼啪作响,镜面一块接一块炸裂,碎片像雨一样往下掉。
最后一块镜子炸开时,我耳朵嗡了一声,喉头泛甜,硬是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不能吐。
一吐,就等于认怂。
我咬住下唇,用力到舌尖尝到铁锈味。竖瞳一闪,视野顿时清明几分。再看地下灵流图,那七股力量已经完成合围,只差最后一步闭合阵眼。
不能再等了。
我抬起左手,悄悄摸了摸后颈。皮肤下面有三个小鼓包,那是我藏到最后的三只母蛊。它们还没激活,只要它们还在,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现在不能动。
一动,就是暴露底牌。
我得拖。
怎么拖?
我扫了眼头顶的天。
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聚起来了,灰蒙蒙一层,压得极低。刚才打斗时雷都没响,现在反倒隐隐有闷雷滚动。
好啊,老天也懂看时机。
我深吸一口气,把断剑横在胸前,双手贴上剑刃。指尖划过,血立刻顺着剑脊往下淌,在焦土上烫出几个小坑。
然后我低声念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咒。
不是阵法口诀,是蛊王族里传下来的野路子——“逆流引雷”。
话音刚落,天上雷声猛地一响。
一道银蛇劈下来,砸在我剑尖上,炸出一圈刺目的白光。我整个人被震得手臂发麻,但没松手。反而借着这股劲,把血顺着剑身灌进地脉,强行搅乱对方的共振频率。
果然,地下的节奏乱了半拍。
墨无涯眉头第一次皱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手腕轻转,判官笔在空中画了个圈。那圈红光落下,瞬间化作千百道符印,烙进每个魔修掌心。所有人同时掐诀,灵力再度汇流,像一条大河重新接上断口。
“轰隆——!”
第二波冲击来了。
这次不是火柱,而是音浪。
一股低频嗡鸣从地底传来,震得我牙齿打颤。结界边缘瞬间裂开蛛网状纹路,黑气顺着缝隙钻进来,缠住一个弟子的小腿。那人连叫都没来得及叫,脸就塌下去一半,精气被抽得干干净净。
我心头一紧,立刻把手按回地面,用蛊力加固枢纽节点。可这么干等于拿命填坑,每撑一秒,体内就空一分。
我抬头看向高台。
墨无涯站在那儿,衣袍都没乱,嘴角依旧挂着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他缓缓举起判官笔,笔尖对准我所在的方向。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
等我撑不住,等我倒下,等我放手那一刻,他就能一击毙命。
但我偏不。
我咧了咧嘴,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混在一起的东西,低声说:“你想看我跪?”
我没动。
反而把断剑往地上一插,双手撑着剑柄站起来,直视着他。
“那你得亲自下来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