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魔道先锋刚踏过岩缝的瞬间,我就听见了——不是声音,是感觉。腰间的噬灵蚓皇突然绷成一根铁条,尾梢轻轻一抖,像是在说:“来了。”
我知道它感应到了什么。
地下的母蛊分魂醒了,而且咬住了。
我没敢抬头,只从指缝里往外瞄。那家伙脚步一顿,膝盖微曲,像是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他低头看去,可地上除了裂开的焦土和几缕黑烟,啥也没有。
但他动不了了。
先是右手抽了一下,接着整条胳膊像被谁往反方向拧了半圈,关节咔咔作响。他的脸开始发青,嘴唇却红得吓人,像喝了整坛子女儿红。
“怎么回事?”旁边有人喊。
没人回答。那人自己也说不出话,喉咙里咕噜咕噜冒泡,一口黑血喷出来,落地就腐蚀出一个小坑。
我悄悄把手指插进泥土,指尖顺着之前画的逆向导灵纹轻轻一拨。这道纹本来是用来调节蛊虫启动阈值的,现在我要用它加点料——让蛊吃得再狠一点。
果然,那人的皮肤底下开始鼓包,一条条黑线顺着经脉往上爬,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赛跑。他终于惨叫出声,可声音还没传开,整个人就像泄气的皮囊一样塌了下去,灵力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往外流。
周围几个魔修往后跳了一步,有人掏出一面铜镜照他,结果镜子刚举起来,“啪”一声碎了。
“经脉空了!”那人惊叫,“连丹田都瘪了!”
我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打了个干呕,顺势把脸埋进袖子里。眼角余光扫到高台上,墨无涯那张笑脸虚像还在,但笔尖微微偏了方向,正对着那个倒下的先锋。
他在看。
但我更在意的是他没动。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失控早该下令围杀或者直接灭口,可他只是坐着,嘴角还是那十七度翘着,像是在等戏唱到下一幕。
我不信他没察觉。
可他装不知道,我也能装傻。
我继续缩在队伍后头,手背蹭了蹭额头,故意抹了把汗,实则借这个动作把藏在指甲缝里的第二枚蛊卵弹进裤兜。这是备用方案,万一他真派人来查这处岩缝,我就让这颗卵主动钻出去“投诚”,里面裹着的可是会让人生幻、自相残杀的醉梦蛊。
正想着,耳边风声一紧。
顾长风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你没事吧?”他问。
我立马咧嘴,眼眶一红:“大师兄……我腿麻得不行,是不是要废了?刚才那一下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晃!”
他说:“别乱动,待着。”
我点头如捣蒜,顺手拍了拍灰袍上的尘土,其实是在给老蚯蚓暗号:收一收气息,别让他闻出味儿来。
顾长风看了我两秒,转身走了。
等他走远,我才敢松口气。腰间的噬灵蚓皇慢慢软下来,绕了半圈,贴在我后腰上轻轻蹭了蹭,像个吃饱了打嗝的猫。
我知道它在得意。
我也想笑。
但笑不出来。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那群魔修中间突然让开一条路。
一个披黑甲的将领模样的人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把带刺的链子锤。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那名先锋的鼻息,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最后把手按在他心口。
三秒后,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我们这边。
我立刻低头,假装在抠鞋底。
可我能感觉到,那眼神停了一下。
不是怀疑,是确认。
他们知道出事了,也知道问题出在这片地。
但他们还是没动那道裂缝。
我手指在泥地上慢慢划了个圈,又补了两道短横——缓发,防反扑,留退路。
老蚯蚓贴着我脊梁骨,轻轻颤了一下。
我知道它懂。
风卷着灰土从战场边缘刮过,吹起一片碎布条,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在我脚边。我瞥了一眼,是魔军的旗角,上面绣着个歪脖子骷髅,看着就晦气。
我抬脚把它踢开。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墨无涯动了。
他抬起手,判官笔轻轻一点虚空,笔尖落下一道金痕,像墨汁滴进水里,缓缓扩散。
紧接着,那道被我种下母蛊的岩缝边缘,浮现出一圈极淡的金光。
阵纹。
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他不是没发现,他是用神识锁死了那片区域,防止其他人靠近,也防止地下的蛊虫往外逃。
这是封局,也是设套。
他要等下一个踩进去的人。
而我现在,已经没法再靠近那条缝了。
但我也不需要靠近。
因为我根本就没指望靠那一颗蛊卵打赢这场仗。
我慢慢把手伸进袖口,摸到第三枚藏好的蛊引粉。这玩意儿是柳蝉衣前天夜里塞给我的,说是用三百种毒草灰混着死人指甲炼的,沾土就能活,遇血就炸。
我捏着它,指尖微微用力,粉末从指缝漏出一点,顺着袖口滑进掌心。
然后我低头,假装整理破掉的裤脚,实则把这点粉末抹在了左脚鞋帮内侧的暗格上。
那里,还藏着七枚待命的幼蛊。
只要我踩过那道金光边界,它们就会自动激活,顺着地脉爬进去,绕开阵纹死角,从另一侧突袭。
但这招不能急。
我得等一个机会。
一个所有人都没注意我的时候。
比如现在。
顾长风正在前方调度弟子布防,墨无涯的虚像凝在高台,魔军那边忙着拖走尸体,没人关心一个瘸腿的小角色会不会多走一步。
我缓缓站起身,扶着膝盖,一瘸一拐地往前挪了三步。
离那道金光,还有五丈。
四丈。
三丈。
我停下,弯腰假装系绳子,实则脚底暗格一弹,一枚幼蛊滑入鞋底。
再走一步。
两步。
到了。
我右脚跨出,稳稳踩在金光边缘。
刹那间,一股热流从脚心窜上来,像是踩进了烧红的炭堆。我知道,那是阵法在排斥异物。
但我没退。
反而往前一倾,像是站不稳,整个人踉跄着扑了半步,左脚也踏了进去。
就在那一瞬,鞋底的幼蛊化作一道黑丝,钻入地下,顺着金光照不到的阴影角落,悄无声息地游了进去。
我咬牙撑住身体,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脸上却挤出个苦笑:“哎哟……差点摔了。”
没人理我。
我慢慢收回脚,退到安全区,靠着一块断石坐下。
老蚯蚓贴着我后腰,轻轻扭了两圈。
我知道它在问:“成了?”
我用尾指在地上敲了三下:一长,两短。
成了。
现在,只等它爬到那名黑甲将领脚下。
我抬头看向高台。
墨无涯依旧坐着,笔尖轻点,像是在写什么东西。
忽然,他抬起眼。
不是看我。
是看我刚刚踩过的地方。
金光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