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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一滑,我差点跪在那道焦黑的裂缝上。

柳蝉衣伸手扶了把,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她刚才还绷着脸往前走,现在却盯着我看,像是怀疑我是不是被雷煞抽了魂。

“我没事儿。”我甩开她的手,顺手从腰带上摸了片青铜色的旧皮贴在掌心,“就是老蚯蚓放了个泡,震得脑仁疼。”

她皱眉:“你又拿烛九阴的蜕皮当镇神符?”

“应急嘛。”我把皮塞回袖子,“再说了,它那玩意儿比香灰好使,至少不会熏得我想打喷嚏。”

话是这么说,可脑子里确实嗡得厉害。归墟眼的雷压一层层往下砸,像有人拿铁锤轮流敲你三魂七魄。我左眼尾那颗红痣烫得不行,每次快撑不住的时候,就咬一下舌尖——疼着,反而清醒。

就这么走几步停一下,突然间,眼前一黑,不是洞里的暗,是记忆翻上来盖住了视线。

五年前,法兴洞。

外门心镜考那天,我蹲在石壁前抠墙皮。监考长老说我亵渎圣迹,罚我去扫崖三个月。其实我不是故意画笑脸的,我是看那八个字看得头疼:“双称非衡,变普乃通。”

当时一堆师兄对着它打坐参悟,说什么“权衡之道在于变化”,讲得天花乱坠。我就寻思,这俩“称”字长得一模一样,能称出个啥?除非……它们本来就不该是一样的。

然后我随手画了个歪嘴笑脸,左边大右边小,结果底下那圈地砖亮了一下。

光很短,一闪就灭,但我记住了轨迹——七环套六环,中间缺一角。

跟现在脚下这蚀雷环阵,一模一样。

“想起来了?”柳蝉衣声音冷下来,“别告诉我你现在要背古文应付墨无涯。”

“不是背。”我蹲下身,指甲蘸了点血,在裂纹边上重新描那图案,“是拆。”

她冷笑:“拆五百岁老怪物的合欢秘术?靠一个被淘汰的试炼题?”

“你以为那洞真是给外门弟子准备的?”我抬头看她,“每年祭天,师父用我的血画阵,你以为是在测资质?那是为了压住这玩意儿的反应。法兴洞根本不是什么心镜考,它是反控心魔阵的模型。”

她愣住。

我继续画:“‘双称’不是秤,是身份。墨无涯表面念经捧佛珠,背地里用灭魂钉穿人脊骨,这就是‘双称’——两个身份,一明一暗。而‘变普’呢?伪装成普度众生的模样,才能藏住杀心。”

她眯眼:“所以你说他漏洞在这?”

“对。”我咧嘴一笑,“他越装慈悲,体内阴阳就越拧巴。只要我们让他‘称’不起来——也就是逼他在明暗之间做选择——他的‘普’光自然崩盘。”

她说不出话,只盯着地上那道血纹。

远处虚空又开始波动,像水面上被人扔了颗石子。雷声闷响,耳朵根子发麻。

我喘了口气,从灰袍夹层里掏出最后半枚彩虹晶核残渣,塞进地面一道细缝里。

“等。”我说。

“等什么?”

“等老蚯蚓放第三个安稳泡。”我拍了拍腰带,“它一紧张就排气,但要是连着放三个稳泡,说明信号接通了——大师兄那边动阵眼了。”

她沉默片刻,忽然抽出一根银针,插进自己指尖,一滴血落在晶核边缘。

“加点灵引。”她说,“省得你那虫子太懒。”

我看了她一眼:“你还真信了?”

“我不信谜题。”她收针入袖,“但我信你这些年装傻装得太累,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编故事骗自己。”

我笑了下,没接话。

其实我也怕。怕这回忆只是临阵发疯的错觉,怕当年那道光只是巧合,怕我现在做的所有推演,到最后不过是往死路上多踩一步。

可我已经没得选。

雷压越来越重,每吸一口气都像吞铁砂。我靠着石壁坐下,闭眼,舌尖抵住牙根旧伤,用疼劲把记忆拉回来。

法兴洞那天,我画完笑脸后,墙上浮现了一瞬符纹流转。

不是阵法启动,是解除。

就像有人原本封着什么东西,结果我那一笔歪笑,恰好破了平衡。

如果墨无涯现在的布局也是某种“封印式控制”呢?

他引雷劫、布血链、藏身第七重叠影……看似是为了杀我们,实则可能是在维持某种状态——让他能同时以佛修和魔修两种身份存在而不崩解。

那如果我们打破这个平衡呢?

比如,让他必须当场选一边站?

正想着,腰带轻轻震了一下。

来了。

第一个泡。平稳绵长。

我屏住呼吸。

第二个泡。节奏一致。

柳蝉衣也察觉到了,站到我身边,手按在袖口针囊上。

第三个泡。

稳。

“通了。”我睁开眼,把晶核往深处一按,“他以为我们在追他,其实是我们把他逼进了他自己设的局里——他现在撤不得、进不得,只能硬撑着那副慈悲皮。”

她点头:“你要我做什么?”

“等他现身。”我说,“只要他开口说话、念咒施法,你就用‘哑心散’封他喉脉。别让他完成音律共鸣,合欢宗的术离不开调息引气。”

她挑眉:“你就这么肯定他会露脸?”

“他必须露。”我站起身,摸了摸后颈,“他设这么多层陷阱,就是为了逼我们慌。可我们现在不慌,也不退,反而坐这儿研究老古董,他心里就该打鼓了。一个本该吓得尿裤子的人突然开始算计他,你说他能忍住不出来看一眼?”

她嘴角微动:“你真是属耗子的,阴得冒烟。”

“谢谢夸奖。”我活动了下手腕,“毕竟活到现在,靠的可不是天赋。”

话音刚落,前方虚空猛地一颤。

不是扩张,是收缩。

一道人影轮廓在褶皱中心缓缓浮现,手持判官笔,脸上挂着那熟悉的十五度笑。

“楚师弟。”声音温润如佛前诵经,“你走得真慢。”

柳蝉衣立刻抬手,三根银针悬于指间。

我没动,反而笑了笑:“墨师兄,好久不见。”

他轻晃手中笔:“你可知此地为何叫归墟眼?”

“因为吞得下一切?”我歪头,“包括你自己?”

他笑意不变:“因为你走不出自己的影子。”

我耸肩:“那你得先有影子才行。”

话音未落,柳蝉衣手指一弹,三道寒光直射而出。

那人影微微偏头,针落空。

可就在他闪避瞬间,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地面晶核上。

血光炸开,映出一道逆向符纹——正是当年法兴洞底那圈缺失的角,此刻完整浮现!

“双称不能并立。”我低声道,“你选佛,还是选魔?”

虚空剧烈震荡,那人影开始扭曲,笑容第一次出现裂痕。

我盯着他,慢慢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蛊丝。

“来啊。”我说,“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他的嘴角抽了一下,右手突然从佛经中抽出一截漆黑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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