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离凹槽还差半寸,我手抖得像是随时会撒手,其实指尖正悄悄在玉符侧边划出一道逆纹。这道纹不能见光,得藏在玉符嵌入时的阴影里,像小时候偷藏娘亲给的糖,藏得越深,化得越慢。
“峰主。”我嗓音发颤,带着点刚哭完的鼻音,“这玉符……嵌的角度,典籍上写的是‘三寸偏南’,可我刚才测了七次,灵气最稳的点在‘二寸半’……是不是……标准有点问题?”
阵法峰主眼皮一跳,显然没料到我会提这个。他盯着我,眼神像在看一只突然开口背书的蛤蟆。
我赶紧低头,灰袍破洞蹭着膝盖,露出里面那个毒粉袋的一角。我手忙脚乱地往回拽布,嘴里继续:“要不……我按‘二寸半’试试?要是出事,我一人担责,绝不连累宗门。”
他沉默两息,冷声道:“准。但若引动反噬,门规处置。”
我脑袋点得像挨了雷劈的鸡,“谢峰主开恩。”
话音落,我缓缓把玉符往前送。角度确实是往“二寸半”靠,但袖子里的指头一弹,一根细得能穿针的灵丝缠上玉符边缘,轻轻一带——实际嵌入的是“二寸四”。
差一厘,气流偏一线。这一线,正好卡在噬灵蚓皇吞了百年雷晶总结出的“灵流死角”上。它说这角度像酒喝到七分醉,劲儿不上头,但后劲能把人踹下床。
玉符刚落槽,玄场气流就开始打摆子。表面看不出啥,但脚底下的阵纹震得不匀了,像锅里煮到一半的粥,底下火忽大忽小。
我“哎哟”一声,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就要去抽玉符。
“住手!”峰主厉喝,“擅自抽符,反噬立至!”
我立马僵住,手悬在半空,抖得像风里枯叶,“我……我不是想抽……就是……气流它……它乱了啊!”
峰主皱眉上前,灵识探入玄场,眉头越拧越紧:“是你角度偏差,扰了基准线。”
我扑通跪下,膝盖砸地,灰袍破洞又裂了一寸,“我……我真按测的来啊!七次都是‘二寸半’最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不说“我错了”,我说“怎么会”。错的是标准,不是我。就像娘亲总说我吃饭慢,可她没算我碗里米粒比别人多三倍。
峰主冷眼扫我:“你测的是死数,玄场是活局。懂吗?”
我低头猛点头,像被骂傻的狗,“懂……懂……就是……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重新调?”
“废物。”他拂袖,“闪开,让我来。”
我立马缩到补阵台角落,抱着胳膊缩成一团,肩膀抖得像筛糠。其实是在用袖口遮住手指,轻轻敲了三下。
三长两短。
是给噬灵蚓皇的暗令:记下他改的角度,三刻后,反噬从他改的地方裂。
峰主站到台中央,双手结印,灵力如刀,直接压进玉符底部。他要把角度从“二寸四”硬掰回“三寸偏南”。
玉符嗡鸣,玄场气流猛地一震,像被踹了一脚的鼓。地脉震频乱了半息,东南角那块石壁上的灵纹也跟着抖了抖。
我知道,那家伙还在。
他没走,也不敢动。我上回说“腐臭味”,他现在连呼吸都封了三回,生怕漏出一丁点气味破功。
可他再藏,也藏不住灵压波动。我肩上的草环微烫,九个脑袋贴着我后颈,像九个小火炉。它在记峰主改的角度,一分一毫都不落。
“三寸偏南”一成,玄场表面恢复平静,但底下那股气流已经歪了。就像河面看着平,底下暗流早把河床冲出个坑。
峰主收手,冷眼扫我:“记住了?标准不容篡改。”
我点头如捣蒜,“记住了记住了!三寸偏南!打死也不敢改了!”
他冷哼一声,退后两步,负手而立,像刚救了宗门一命的功臣。
我缩在角落,手抱膝盖,嘴里小声嘀咕:“就是……为啥我测的不一样呢……难道是我灵觉出问题了……”
声音不大,刚好够他听见。
他果然回头瞪我:“你灵觉能跟地脉共鸣?还是能听懂阵纹呼吸?”
我摇头如拨浪鼓,“不能不能。”
“那就闭嘴。”他冷冷道,“补阵继续,别再节外生枝。”
我低头搓手,灰袍袖口磨得发毛,指尖在掌心悄悄画了个圈——那是“逆流引纹”的收尾式。纹已埋下,只等三刻钟后,地脉震频一到,这股歪掉的气流就会顺着峰主改的角度反咬一口。
到时候,反噬从他亲手修正的地方炸开,谁还会信我这个“外门废材”动过手脚?
我正盘算着,忽然察觉肩头一热。
噬灵蚓皇的草环烫了一下。
不是警告,是提醒。
我眼角余光扫向东南角——那块灵纹,动了。
不是震,不是缩,是轻轻一滑。
像蛇换了个姿势,从趴着,变成半蹲。
它在重新定位。
想看得更清楚。
我心头一跳,立马低头,假装被吓得不轻,手一抖,袖子里的毒粉袋“啪”地掉出来,滚到脚边。
我慌忙去捡,灰袍破洞“刺啦”一声裂到腰,露出里面贴身缝的另一个小布袋——那是我藏“影嗅蛊”的地方。
我手忙脚乱地塞回去,结巴道:“对……对不起!我太笨了!总出事!”
峰主瞥了一眼,皱眉:“收好,别污染阵台。”
我连连点头,把毒粉袋塞回袖子,顺手在掌心掐了道“静息诀”——这是给噬灵蚓皇的第二道令:别动,它在看。
草环温度慢慢降下来,九个脑袋贴得更紧,像九块温热的石头。
我知道它懂。
这局不是谁力气大谁赢,是看谁能把“错”变成“对”,把“对”变成“罪”。
我慢慢爬起来,双手捧起玉符,声音发虚:“峰主……我……我准备好了……这回……真按标准来……”
峰主冷眼看着我,没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玉符缓缓前推。
离凹槽只剩一指宽。
就在这时,东南角那块灵纹,又滑了一下。
这次是往右偏了半寸。
它在调整视角。
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要补阵。
我手一抖,玉符在凹槽前晃了晃,差点掉下去。
“哎哟!”我惊叫一声,赶紧稳住。
峰主眼神一冷。
我不是手滑。
我是故意的。
那一抖,是为了让玉符边缘蹭过地脉阵纹,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这道痕,会引导灵流在三刻钟后偏移0.3息。不多,但够用了。
到时候,谁想顺着地脉查我动过什么手脚,查到的都是峰主自己留下的“噬灵引”痕迹。
嫁祸,得学会反向种因。
我稳住玉符,声音发虚:“我……我好了……这回……真放了……”
双手前推,玉符缓缓落下。
就在即将嵌入的瞬间——
东南角那块灵纹,猛地一震。
像蛇听见脚步声,尾巴尖弹了一下。
它信了。
它以为我真的要补阵了,以为我刚才的慌乱是真的,以为我指错方向是吓懵了。
它放松了。
我嘴角差点翘起来,硬是用牙咬住腮帮子压下去。
玉符落槽,玄场嗡鸣一声,表面恢复平静。
我退后两步,低头搓手,肩膀微颤,像吓破胆的鹌鹑。
实则袖中手指轻轻一叩——
三长两短。
是给噬灵蚓皇的最后一道令:
“盯住他,别让他走。”